耳垂上传来一记痛痒,阮秋色蔫蔫地哼唧了一声,觉得自己没帮上忙,心里很有些气馁。
这绵软娇憨的声线落在卫珩耳中,只觉得乖得不行,比她方才刻意的撩拨还更勾人几分。卫珩忍住了把人往自己怀里按的冲动,又深吸了口气,这才轻声问了句:“听说你今日去过大理寺的地牢?”
阮秋色点了点头:“本来是该等王爷回来,一起去的。可我太心急了些,忍不住先去见了秦五爷。”
“问出什么了吗?”卫珩接着问道。他知道阮秋色与秦五爷在地牢中说了些什么,但还是想亲口问她,引她多说几句。
“就……什么也没问出来。”阮秋色闷闷地摇了摇头,“我不够聪明,又沉不住气,没说两句反被他激得生起气来了。现在想想,我真不应该自己去的……”
卫珩听她又懊恼了起来,便捏捏她的指节以示安抚:“你有个最会审问别人的未婚夫,是没有自己去的必要。”
阮秋色有些不好意思:“我最后还跟他撂了狠话,说王爷明日便会来对他严刑拷打,他什么也瞒不住的……我这么说,好像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你哪像狐狸?”卫珩笑道,“明明就是只兔子。”
阮秋色不服气地转过身,鼓着腮帮子看他。卫珩觉得好笑,便戳了戳她的脸肉,岔开话题道:“你今日还去了莳花阁?”
今日在莳花阁里的那场闹剧涌入脑海,阮秋色的沮丧立刻一扫而空:“今日昭鸾去莳花阁里找云芍闹事,不对,是找裴昱闹事。他们俩打了好精彩的一场架,昭鸾狠狠地咬在裴昱手上,流了不少血呢。”
“有你这么做表嫂的吗?”卫珩食指点了点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半真半假地指责她,“裴昱被咬伤,你高兴什么?”
“我不是高兴裴昱受伤啦,只是想起他们针锋相对的样子,突然觉得有戏。”阮秋色歪着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本来裴昱对昭鸾可谓是滴水不漏,可今日闹得这么狼狈,就像是坚不可摧的防线上多了条裂缝一般。况且,昭鸾还得到了云芍的指点,他们二人的姻缘路啊……”
恐怕是凉透了。卫珩默默地想。
阮秋色浑然不觉他的不以为然,兴致勃勃地接着道:“云芍还留了时大哥在房里,看她的架势,怕是想一举拿下的。云芍那么有本事,一定已经成功了吧……”
卫珩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时青半个时辰前才回来复命,算算这时间,再联想起时青微红的耳根和面上不自在的神情……
好吧,他倒还真对云芍有些刮目相看。
想到这里,卫珩伸手捏了捏阮秋色的脸,没好气道:“本王最得力的手下,就这样被你这姐妹拐跑了。”
“这不是很好吗?”阮秋色笑眯眯的,“云芍和时大哥,裴昱和昭鸾,都是很般配的呀。况且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觉得这世上的好人,都该得到幸福的。”
卫珩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珠,忍不住微笑起来,轻声问她:“那你现在幸福吗?”
“当然幸福了,”阮秋色往他怀里挤了挤,双手捧着他的脸道,“世上最好看的人就睡在我身旁,我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卫珩眉心微蹙:“本王听着……你这话跟见色起意没什么分别。”
“话不能这么说呀,王爷。”阮秋色顽皮地眨眨眼,“你若是讨厌我,才能说我见色起意;可你喜欢我,所以我这叫一见钟情。”
卫珩淡淡地哼了一声,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接受了她的回答。
阮秋色枕着手臂,心满意足地瞧了他半晌,才笑着问他:“那王爷呢?现在你觉得幸福吗?”
别扭的宁王大人从来不会直截了当地回答这样的问题。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阮秋色道:“你说呢?”
“我说什么?”阮秋色睁大眼睛装傻,“王爷不说,我什么也不知道的呀。”sxynkj.ċöm
“那就算了。”卫珩翻了个身,背着身忍笑道,“明早还要去审那秦五,快睡吧。”
阮秋色不依不饶地坐起来,探身过去看他:“王爷怎么这样啊,就知道骗我跟你表白,自己却藏着掖着,什么也不肯说。”
宁王大人闭了眼,干脆利落地选择了装死。
“你再装?再装我挠你了!”sxynkj.ċöm
见卫珩没反应,阮秋色试探着去挠他腰侧,咯吱了几个来回,卫珩却毫无所觉似的,只不动如山地躺着。
奇怪,难道他生得跟常人不同,身上连痒肉也没有的吗?
阮秋色眉头一皱,又探手去挠卫珩的脖颈,才挠了两下,便见他笑咧了嘴角,一把抓住了她作乱的小手。
“别闹。”卫珩声音里带着笑意,低低哑哑地闷在胸口,“快睡觉。”
“哈,我好不容易找到王爷的软肋,当然要好好闹你一闹。”阮秋色挑衅地冲他扬了扬下巴,“谁让你不回答我的问题?”
她说着又伸出另一只手,突袭卫珩毫无防备的颈侧,成功让向来一本正经的宁王大人一边左躲右闪,一边笑出了声。
虽然在片刻之后便遭到了对方无情的武力镇压,被擒着手腕,压在了床榻上。
“某些人浑身都是软肋,胆子倒大得很。”卫珩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道,“得让你知道厉害才行。”
阮秋色腰上怕痒得厉害,没几下便被他挠得咯咯直笑,气喘吁吁地讨饶。卫珩同她闹了一会儿,见好就收地在她身侧躺下,又伸臂将人箍在怀里,免得她又蠢蠢欲动地作怪。
“王爷坏得很,”阮秋色喘匀了气,抠着他的衣襟抱怨道,“明明是你不回答我问题在先的。”
卫珩闭着眼,含混地“嗯”了一声:“显而易见的问题,有什么可回答的。”
阮秋色想反驳两句,一抬头,看见他嘴角隐约的笑意,又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只好将额头抵在他胸前,轻缓地,甜蜜地,叹了口气。
然后也笑了起来。
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卫珩已经睡着,自己的意识也朦朦胧胧,进入了半睡半醒之际,头顶忽然传来了他极轻的声音。
“本王从前觉得自己运气不好。”
“嗯?”阮秋色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本王得到的东西,没有一件是自己想要的。尤其讨厌这张脸——若不是它,也不会招致母妃的冷淡。”
阮秋色恍恍惚惚地想起来,卫珩起居的地方,原是没有镜子的。她搬进来之后,才在寝房里添置了一面。她原以为卫珩不喜欢旁人议论他的长相,只是觉得被冒犯,却想不到他是因为厌恶这张脸,所以不愿被提醒。
可这不是你的错呀,她在心里说。
想安慰他,也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却被昏沉的睡意束缚了喉舌,擒住了四肢,整个人困在黑甜乡里,半点也挣脱不出。
正着急着,就听见卫珩又开了口。
“从前是很讨厌的。可一想到是凭着这张脸,才得了你的喜欢……”
卫珩的话音戛然而止,阮秋色悬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等了半晌,忽然觉得眼皮一暖——是他在她眼睛上落下了一个极温柔的吻。
然后他轻声道:“……便觉得上天实在待我不薄。”
他在黑暗中扬起了嘴角,听见阮秋色呼吸匀净绵长,已经进入了梦乡。
***
许是惦记着审问秦五爷的事情,阮秋色睡得并不如往日一般沉实。卫珩刚一起身,她便也迷迷糊糊地醒转了过来,揉着眼睛问他:“什么时辰了?”
“还早,”卫珩行至屏风后头更衣,随口接了句,“你继续睡吧。”
阮秋色摇摇头,也坐起身来去捞外衣:“我要同王爷一起去大理寺的。”
“昨日忘了同你说,”卫珩穿戴整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今日你不要露面为好。你在那里,会分了秦五的注意,本王也会分心。”
“这样吗?”阮秋色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想了想又道,“那……我在地牢外面等着好不好?不管王爷问出什么来,我都想早些知道。”
她这请求合情合理,卫珩自然点头应允。阮秋色便放下手里的女装,只穿着中衣下了床,想去衣橱里找身男装换上。
经过了一夜,她身上的白衣睡得有些松散歪扭,领口向一边敞着,露出了大半笔直秀气的锁骨。一头乌发柔顺地垂在腰际,和主人一样慵懒自在。
卫珩不着痕迹地垂了眼帘。他分明见过阮秋色更撩人许多的模样,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出了口干舌燥来。非要说原因的话,许是因为她从来也做不到早起,是以此刻这般悠闲起床的模样,他从未看过吧。
阮秋色并没注意到他别开的视线。她自顾自地伸直了脚尖,好不容易才把床那边歪着的一只鞋子勾上。四下里仔细一瞧,又发现另一只落在了七八步远的地方,定是因为她昨晚上床前随意甩脱的缘故。
总不好叫堂堂宁王大人替自己拾鞋,阮秋色吐了吐舌,站直了身子,单腿蹦跶着朝自己的鞋子进发。
没想到才刚蹦出两步,就被卫珩掐着腰提起身子,放回了床上。
然后折回身,弯腰捡起了阮秋色那只绣鞋,不紧不慢地走回了她面前。
“谢谢王爷……”阮秋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伸手去拿他手里的鞋子,“我以后多注意些……”
她话没说完,卫珩忽然在她脚边蹲了下来。
察觉到他的意图,阮秋色不由得将那只光脚往后藏了藏:“我、我自己穿便好了……”
卫珩什么也没说,只握着她的脚踝往外拉了拉,又将那只绣鞋套上了她的脚尖。
宁王大人当然没伺候过别人穿鞋,动作便慢条斯理的,有些笨拙。阮秋色瞧着他认认真真低垂着的眉眼,忽然觉得一阵暖流从他握着她脚踝的掌心,一路淌到了心里。
这样的他,真的好温柔啊。
卫珩向来内敛,连句情话都不肯好好说,更是极少做这种将温柔倾泻出来的举动。阮秋色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觉得这样柔情四溢的场景有些熟悉:“王爷昨夜是不是同我说了什么来着?我就记得你亲了亲我的眼皮,别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昨夜她没能从卫珩嘴里缠出一句好听的话,半梦半醒地睡到一半,似乎听见他跟自己说了些什么。可是一觉起来,就像做了一场梦,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了。
“是说了。”卫珩轻咳了一声,“说了本王一直想说,又没能说出口的话。”
“什么什么?”阮秋色顿时兴奋道。
卫珩替她穿好了那只鞋,又将她趿着的另一只也勾了上去,这才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本王说,”他眉梢似笑非笑地挑了起来,“你再这么毛手毛脚,等去宫里上礼仪课的时候,可要吃苦头的。”
***
大理寺的地牢阴冷晦暗一如往日,值守的差役却觉得周身的空气更添了些寒意。不为别的,只因为身旁负手走过的,戴着银面具的男人。
卫珩有些日子没出现在大理寺,若非必要,他也不常来这地牢。但只要他来,差役便知道,今日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还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一种。
秦五仍像昨日一般倚墙而坐,看见来人是传说中的“铁面阎王”,脊背突然一挺,眸中也多了些兴致:“听那丫头说,宁王爷手里全是折磨人的手段,可真让人害怕。”
“你看上去并不是害怕的样子。”卫珩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我没打算瞒着王爷什么。”秦五点了点头,“制钞的事,杀阮清池的事,您问我便答,这样,您就没什么对我用刑的理由了吧。”
卫珩却没立即问他什么,只说了句:“抓你比本王预计得容易不少。”
“那是。”秦五低哼一声,“我得罪了王爷的人,您卯足了劲部下天罗地网,我是插翅也难逃啊。”
“原本也没你说得这样顺利。”卫珩扬起一边嘴角,“若没有来自朱门内部的消息,要抓到你,怎么也要再费上三五个月的工夫。”
“不可能!”秦五急声驳斥道,“这头一次售卖新钞的生意,我手下的人都只知道一部分。除了朱门最顶上的那几个人,哪有人能得到全须全尾的消息,让官府对我们赶尽杀绝?”
卫珩淡淡地睨他:“你怎么知道透出消息的,不是最顶上那几个人呢?”
“朱门这几支虽然偶有内斗,可终归是唇齿相依的关系。”秦五道,“况且背叛是我朱门最不能容忍之罪,抓着了叛徒,是要活生生剐掉一层肉的。”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身陷囹圄,也无从将‘叛徒’的身份透露出去。”卫珩直截了当道,“是贺七。”
“贺七?!”秦五诧异道,“他那厢才出了事,便将我拉下水?就为了在生意上争过我,便做出这种自断手足的蠢事?”
最初的惊讶过去,他又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不对,贺七不是这样短视近利的人。”
“他当然不是图利。”卫珩道,“他是为了报仇。”
“报仇?”秦五难得有些疑惑,“我同他有什么仇怨?”
“贺七的书房里,始终挂着一幅画。”卫珩的目光紧紧锁在秦五脸上,“他说那是友人之作——贺七又不是广交朋友的性子,你觉得他这位朋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呢?”
从听到“画”字起,秦五的面色便有些惊疑不定,果然听见卫珩又道:“你想的没错,他那朋友便是阮清池。曾在你手下做事,又死在了你手上的阮清池。所以说,你能有今天,也全拜自己所赐呢。”
秦五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饶是他身居高位,沉稳淡定惯了,也没想到自己竟栽在了这一环,一时间心乱如麻,脑中闪过了万千思绪。
卫珩将他面上最微小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心中的猜测渐渐成形。他不待秦五反应过来,又紧逼着追问道:“觉得荒唐?这些年辛苦经营的生意,全毁在贺七莫名其妙的仇恨上,换做是谁也要不甘心的。毕竟,五爷做过的亏心事里,可没有杀阮清池这一项。”
他这一声“五爷”叫得讽刺,秦五却顾不上体会他语气中的讥诮,只愕然地睁大了眼。
“你说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若是不肯信守诺言,本王便只好用上那一百零八种酷刑了。”卫珩不紧不慢道,“说吧,你把阮清池藏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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