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莫德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身边是毛毛、皮皮、雷米和奥利弗,五人一字排开,全都双手捧头,膝盖撑肘,远望前方,保持沉默。
他们身后的房子里,隐约传来两个大人的吵架声。
安妮觉得头疼,并不是担心她的父母,她是在两个人的战火中长大的。
她刚刚感冒痊愈,从长时间的高烧中解脱出来,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病中的一场怪梦困扰着她,她努力回想,可记忆的网子捕获的只有一堆无法解读的碎块。
她觉得自己把一件重要的事忘了。
屋里的争吵声渐渐低下去。
安妮有点害怕,觉得父母停战太快了,她甚至希望他们可以大打出手。
她知道,和平到来的那刻,妈妈就要带她走了。
她看着豪车后备箱里小山一样的行李,想和身边坐着的人说点什么,却没有力气。
毛毛倒先开口了:“BINGO是不是不知道你要走?他都不来送你。”
“大师也没来。”雷米接着说。
BINGO?安妮拿起这个名字反复看了看,想起是有两个村里的熊孩子跟她一起玩过,不过就见了那么两面,他们凭什么非得来送她?
正想着,有人走到安妮面前,吓了她一跳,她抬起头,面前有人拿着一个严严实实的包裹,弯下腰问她:
“请问这是蒙哥马利家吧?”
“是。”sxynkj.ċöm
那人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安妮·莫德·蒙哥马利小姐在吗?”
“我就是。”
“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安妮拿过包裹,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拆开一看,是台摄影机,上边放着张纸片,写着:谢谢。
署名是:玛迪欧茨。
安妮皱起眉头,想起这台摄影机是自己借给欧茨的,却想不起干嘛要借给那种人。
她身后的门开了,一个高个女人大步流星的走出来,身上的名牌服装闪闪发亮,就像大把金箔缝制的。
她粗暴的拉起安妮,把她拽到身边,汹汹的气势像位出色的军人,而安妮是她手中的□□。
“再见,马修。不用担心安妮,就像你以前一样。”她犀利的目光射穿安妮的父亲。
马修蒙哥马利像一只被扔在沙漠里的鱼,毫无希望的张了张嘴,一个泡泡也吐不出来。他抹了一把满是胡茬的脸,冲安妮摆摆手,像挥着一杆白色的大旗。
安妮想大喊一声“爸爸”,可是喊不出来。
她一言不发的坐上车子的后座,隔着玻璃,看着她的朋友,她的暑假和她的格勒厄姆。
车子开了,安妮耳边响起当下最流行的音乐,她听见妈妈说着什么表示关心的话,她以为自己要哭了,可是真奇怪,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没有回头,反正后车窗也被行李箱遮住了,而且她一点也不想知道有谁追着汽车跑,又有谁哭了。
安妮觉得自己并不难过,可是,似乎以后也不会高兴了。
这真奇怪,她一遍遍想着,想不通为什么今天的离别跟书里看见的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感人,一点也不激情,一点也不值得回味,就像昨晚吃剩的饭菜,放到第二天中午的味道。
“安妮真是长大了。”
她听见妈妈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不说话?饿不饿?今天时间紧,先凑合吃点,等到家要去哪随你挑。我知道机场有家不错的意大利餐厅,那有一种面……”
后面的话,安妮再也听不见了,刚刚逝去的大半个七月涌上她的喉咙,她大哭起来。
“怎么了?”
握着方向盘的妈妈,顿时心烦意乱。
“我不知道。”
这句话,在飞驰的米其林轮胎下,压得粉碎。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些粉尘的影响,此刻,坐在魔法部审判室被告席里的金妮毫无征兆的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她摸摸口袋,发现没带纸巾,趁无人注意,甩手抹了把鼻子,然后假装无所事事的摇晃椅子前面的铁链,把一点黏糊糊的东西,偷偷抹在了上边。
她从上午九点就坐在这了,可半个小时过去,审判室里除了几名看守外,一个主事的也没有。
空气和平时不一样,大气压仿佛一路飙升,金妮感到有点不舒服。
她多少猜得到谁掺合了这次审判,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不再为即将退学的命运折磨得生不如死。她开始担心卢娜,不知道在洛夫古德先生之后,魔法部的青天大老爷,会不会对卢娜充满了偏见。
她正在想为什么卢娜没和自己在同一个审判室时,身后的黑门一下开了,她倒抽一口冷气,回过头,看到一列穿紫红色长袍的巫师鱼贯而入,后边跟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水蓝儿。
水蓝儿昂着头,走到领头男巫身边,说笑几句,从他手里拿过一张单子,款款走向金妮,把单子和一只羽毛笔一并放在她眼前。
“签字,回家。”
金妮看了看那张单子,并不是什么退学通知,仅仅是张警告书。
她松了口气,但刚才还保留的那点英勇就义的豪迈感变质了,散发出耻辱的臭味。
水蓝儿看金妮搁笔,弹了弹手指,纸片顺风而行,回到审判员手中,金妮椅子周围的铁链,也知趣的退下。
“走着。”水蓝儿轻松愉快的说。
金妮垂头丧气的跟在她身后,灰溜溜的从一众审判员面前经过,她感到在场的人都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她,人群中还有人说:“你真是有位好妹妹。”
“呵呵。”金妮嘴上笑着,脑子里却在想别人的大爷。
她们走上一条阴森森的长廊,脚步声冷冷清清的在石头墙间回荡。
水蓝儿头也不回,大步前行,直到楼梯口才停下,金妮还在很远的地方,走得很慢。
水蓝儿倒不催促,反露出笑容,抱起两条胳膊,饶有兴趣的看着金妮,耐心地等她走到自己面前。金妮在相距不到两米的地方站定,眼睛看着地板,过了半天抬起头,发现水蓝儿还在笑,还在看她,脑袋歪到一边,模样煞是可爱,像是在等待圣诞节礼物的天真儿童。
金妮知道她在等自己说点什么。
“谢谢。”她识时务的开口,接着马上问,“可以也帮帮卢娜吗?”
“这是求我吗?”水蓝儿的语气,就像在问“天为什么会下雨”那样纯真。
“求求你。”
“可以呀。”
金妮没敢奢望她答应的这么痛快,也不敢接这话头,老老实实等着下文。
“不过——”水蓝儿踮起脚尖走了两步,围着金妮转了转。“你拿什么谢我啊?”
“你想我拿什么谢你?”
水蓝儿眼珠转向右上方,像是在想一个脑筋急转弯的有趣答案。
“你有什么呢?你只有你对不对?”
“什么意思?”金妮感到危险在靠近。
“想我帮她,看看你肯不肯合作吧。记不记得以前咱们玩过‘照我说的做’?知道怎么玩吧?预备——蹲下。”
金妮傻愣了一会,怎么也闹不明白唱的是哪出,但一想到卢娜还坐在哪个审判大厅中,她试探的弯了弯膝盖,在水蓝儿鼓励的笑容下,青蛙一样蹲在地上。
“握手。”
金妮举起左手。
“换手。”
金妮换成右手。
“趴下,打滚。”
金妮感到各大主动脉要爆炸了,但仍然抓住这条命令的尾巴,匍匐在地上,快速滚了一圈,她站起来,装作毫不在意,轻轻拍打身上的灰尘。
“行了吧。”
水蓝儿的小手翘起漂亮的兰花指,弯成一道皎白的月牙遮在嘴边,装饰着一串亮晶晶的笑声。她赞赏地拍拍金妮的头,说:
“不错不错,必须奖励。”
她说完,径直朝楼上走去。
“你说过要帮卢娜的!”金妮握紧了拳头,蓄势待发。
“我早让人送她回洛夫古德家了。”
金妮的拳头无处可放,只能狠狠敲在自己头上,并在心里一遍遍掐死水蓝儿。
她大步跑上台阶,追了上去。
“爸妈没来?”她到水蓝儿身边轻声问。
“在家里,等着和你好好谈谈。”
金妮一下子忘了愤怒,只剩下绝望。她忍不住猜想,呆会要和自己会谈的,是平底锅还是晾衣服杆子。她想起爸爸以前告诉过她,“人是不会被打败的”,她现在多么希望这句话其实是“人是不会被打的”。
她们上了楼梯,穿过走廊,搭乘电梯,折腾了好一会才到大厅。
水蓝儿走到一座公用壁炉旁,做出“你先请”的动作。
金妮认命的走进绿色火焰,天旋地转后,回到陋居,仅仅离开一天多,她却觉得家里特别陌生。
不仅因为所有人都异常严肃的坐成一圈看着她,更是因为屋子中间多了个奇怪的东西,像是阳台上的围栏放进了屋里,圈着一把带铁链的椅子,看着十分眼熟,就像——
“被告席很眼熟是吧?”
随之而来的水蓝儿推着她坐进那把椅子。
“你的审判才刚刚开始呢。”
“甭审了,我认罪,省得你严刑逼供。”
金妮看出水蓝儿才是本次谈判的主要代表,打消了讨价还价的念头,只希望模拟法庭游戏速战速决。
“这么快?人家可是准备了很久呢。”水蓝儿遗憾的叹了口气,拿出一张白纸放在金妮面前,“照我说的写,保证书——另起一行——本人无故深夜离家——长时间不归——使我亲爱的家人万分担忧——现我已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了弥补过失——我郑重承诺——在今年剩下的暑假期间一切听从——”
金妮笔走龙蛇的在纸上写下一大串她听都没认真听的话,直到水蓝儿说出最后几个字。
“水蓝儿·韦斯莱的吩咐。”
金妮手里的笔悬停在纸上,憋着一口气想了想,抬头问道:
“你让我死我也得去死?”sxynkj.ċöm
水蓝儿发出一阵怜悯的笑声。
“别傻了,亲爱的,我只会让你去做对你有好处的事。写作业、做家务、锻炼身体什么的,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金妮没有回话,定定的看着水蓝儿,脸上的不信任表露无遗。
水蓝儿像是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婴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后退几步,走到父母身边,亲密的搂住他们的脖子,贴心地说:“爸爸,妈妈,我做过任何不通情理的事吗?”
莫丽和亚瑟积极的摇头。
水蓝儿又慢慢踱到弗雷德和乔治中间,微笑着问。
“大家是可以相信我的,对吧?”
双胞胎点头如捣蒜。
水蓝儿最后把脸转向罗恩。
“你说呢?”
“嗯——”
罗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水蓝儿干脆将这当成默认,再次回到金妮身边,俯下身子,大大的蓝眼睛瞪着金妮。
“家人为证,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想教你怎么当个懂事的人。再说到处惹麻烦的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难道想来点暴力执法?你是写呢是写呢还是写呢?”
金妮和水蓝儿对视几秒,感到被烫了一下,赶紧低头看着面前的白纸,告诉自己这不过就是几个字,算不了什么,就是写了,水蓝儿叫自己去死,自己难道还真得去吗?
她拿出大丈夫能屈能伸的谚语安慰自己,写完面前的保证书,在水蓝儿的督促下又签上自己的名字。
水蓝儿将保证书拿过,审查一遍,满意的周围人说。
“从现在开始实行,可以吗?”
金妮郁闷的看着大家鼓掌支持。
“一致通过。宝贝,你现在最好当个好孩子,乖乖听话,我可不知道对魔法契约撒谎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也许是一辈子的地中海发型?要不然再加上海格那样的络腮胡?”
水蓝儿说完,不等金妮做出任何反应,把那张保证书举到她眼前,点了点她的签名。
魔法契约!这个单词在金妮的脑海中电闪雷鸣般划过,劈得她七窍生烟,乳白色的脑浆从耳鼻之中缓缓流出。
水蓝儿对报废了的金妮微微一笑,挥手抹去被告席,转身跳上沙发,抱住妈妈的胳膊,乖巧地说:“太好了,妈妈,我早就想给你弄一只家养小精灵呢。”
金妮跌坐在地,疼得就像有人在她身上烧了个烙印,写着家养小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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