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问道:“你在后燕之时,曾见过这位郡主?”
顾倾墨沉着面容:“后燕根本没人见过身为琅琊王离的我。”
“什么意思?”阿雾不解,“不用琅琊王离的身份,那你是如何劝说燕王,与大晋联手对抗北魏的?”
顾倾墨有些烦躁:“当时我假扮渔商,刚进宫献鱼便就昏迷,此后等我醒来,苏子衿已经代替我的身份入宫议事多日,若是说那位后燕郡主是因为见过琅琊王离而请求赐婚,那她想嫁的,根本是苏子衿。”
阿雾不禁蹙眉:“那可难办了,先不说你不能娶她,就是能娶,若这位郡主曾见过宁王假扮的你,那出使一事可就是欺君之罪。”
顾倾墨扶额:“早知会有这档子事,当初进京之时便让晓艾扮作我的发妻了。”
阿雾看着顾倾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得想个法子知道这位郡主究竟为何要嫁你。”
顾倾墨凝眉深思,忽然道:“如若她只是因为见过苏介而想嫁给她,那此事反倒好办。”
“为何?”阿雾再次提出疑问。
顾倾墨垂下眉眼,盯着手中的茶盏:“那便告知这位郡主,她所见到的琅琊王离,不过是宁王苏介假扮而成的,不就可以了?”
阿雾瞪了她一眼:“你不想要的,便推给宁王殿下。”
“你怎知他不想要?”顾倾墨故作揶揄地道,“苏子衿他扶持澜王,那娶一个与我大晋交好的邻国郡主,便不是没有助益。”
“我劝公子千万别在婚事上同王爷怄气,”阿雾认真地盯着顾倾墨,“到时候得不偿失的,恐怕不是王爷。”
顾倾墨蹙眉不语。
阿雾抿了抿唇,试探道:“不如让太子殿下前去郡主那试探一二?他是接待使,能名正言顺搭上话,何况你还是太子伴读,此事顺理成章。”
顾倾墨略略抬头,嘲笑道:“你是生怕郡主不知道苏介在后燕假扮琅琊王离一事吗?”
阿雾敛目,叹了口气:“太子殿下也不至如此。”
顾倾墨没有理会阿雾为太子说话,而是道:“晋诚应当不会这么快就下旨意,毕竟北魏那位公主,还需他仔细掂量指给谁更合适。”
“北魏公主所属倒不成问题,”阿雾蹙眉,“想来陛下也是为她择一与党争无关的世家公子或皇室子弟。”
顾倾墨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避开这个话题:“那位郡主也极有可能根本没见过琅琊王离。”
“那她为何会选择您作为和亲对象,此事倒变得微妙了起来。”阿雾蹙眉深思。
顾倾墨的指尖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击着太阳穴,忽然抬眼:“后燕有个人知道我。”
“谁?”
顾倾墨的目光与阿雾对上,她缓缓地吐出两个字:“顾瑀。”
顾倾墨自后燕归来,几乎没有告知阿雾等人后燕发生之事,除了先前昏迷,无奈承认自己在后燕曾昏厥,其余皆是一笔带过。
阿雾凝眉深思半晌:“这名字,有些耳熟。”
顾倾墨长出一口气:“那是后燕皇长子,牧王,我与他有过两面之缘,其中之事说来话长,总之他不但猜出了我是琅琊王离,还知道我乃女儿身。”
“!”阿雾猛地瞪大双眼,“公子是认为,极有可能是他让郡主主动接近您?”
顾倾墨想了片刻,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和亲对皇室女子来说并非什么好事,顾瑀是个孩子,想法简单,或许会为了族中姐姐的幸福,骗她选择一个顾瑀他自己相信的人。”
阿雾盯着顾倾墨:“阿墨,你是不是想的太偏执了?”
顾倾墨抬眼看他,神色不虞。
“你也说了牧王只是个孩子,”阿雾道,“或许想不到这么远,为了姐姐能够嫁给一个他晓得品性相貌的人,而下这么一步险棋,而后燕郡主也不一定就会听他的,何况牧王既然知晓你的性别,就更不该拿他姐姐一生的幸福莽撞行事。”
两人正在想此事究竟该如何解决,晓艾便进来了。
她道:“公子,王大人方才派人来,说让您准备准备,后日陛下要为两国来使和北疆功臣举办接风宴,您也要出席,太皇太后也派人来说,许久未见您,让您当日早些进宫。”
阿雾紧紧盯着顾倾墨,道:“看来陛下是准备在接风宴上赐婚。”
顾倾墨似乎想到了什么,轻抬目光,道:“晋诚既如此喜欢乱点鸳鸯谱,我便要让他知道,不是谁的婚事,他都可以随便作主。”
闻言,阿雾微微蹙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睁大双眼。
接风宴随之而至。
顾倾墨一早入宫,往章华台陪伴太皇太后,却在那遇到了苏介和澜王等人,因有王稚在,几人吃茶热闹聊天半日。
因今晚有接风宴,晋承偲和晋承逸提前放学,晋承偲知道顾倾墨会进宫,晋承逸则是答应了王稚,于是两人一下学就风风火火过来了。
顾倾墨知道先前国子监的鉴秋诗文大会因北疆战事未曾如期举办,而是要在今年春日之时补办鉴春诗文大会,于是回来之后一直在给晋承偲补习诗文。
于是晋承偲刚到章华台,她便开始为晋承偲补习,太皇太后也乐以见得小辈用功努力。
“身体可好些了?”顾倾墨去书房拿笔墨之时,苏介乘机跟了出来,靠在顾倾墨身后问道,“坐了这么一早上,腰酸不酸?”壹趣妏敩
顾倾墨也未躲开他,只是一本正经地一边往书房走,一边道:“王爷当我是什么做的?怎的就如此金贵,便就这么坐着聊聊天也受不了?”
“是什么做的...”苏介挠有兴味地思索,跟着顾倾墨进了书房,关上门,凑在顾倾墨耳后轻声道,“青青自是本王的心头肉做的。”
言毕,还故意挠了顾倾墨的侧腰一下,惊得顾倾墨瞬间拉开与他的距离。
“苏子衿,注意些分寸,这儿可是宫中!”顾倾墨面上虽不显,实则被苏介那一下挠的浑身酸软。
苏介瞧着她红透了的耳朵,便觉得可爱极了,故意欺进,调笑道:“我们两个大男人,怕什么?”
顾倾墨后退无法,被苏介困在了一方逼仄之处,使劲挺直腰板,瞪着苏介:“王爷这么快就忘了齐王的下场?王爷既有心党争之事,就该为澜王殿下多想想。”
顾倾墨放轻了声音:“三思而后行,切记隔墙有耳。”
苏介却不放过顾倾墨,只一味低头,紧紧凝视着怀中俯下身子就能亲吻到鼻尖的人,盯了片刻,微微低下脑袋,靠在顾倾墨肩上,朝着她的耳朵吹气:“那本王这般说话,就不会让人听去了。”
顾倾墨浑身又是一阵发软,下意识抬手抵在苏介身上,紧紧抿着嘴巴。
苏介顺势抓住顾倾墨抵在自己身前的纤纤素手,刚好能够完全包裹住,他将头埋在顾倾墨肩窝中,深吸一口气:“青青,我真的好想你。”
顾倾墨当真是被他的无赖气笑了:“王爷是忘了昨日才在在下书房用晚膳?”
苏介笑了,将顾倾墨拥入怀中,慵懒地揉着顾倾墨的脊背:“青青啊,你当真是太瘦了,难怪总生病。”
顾倾墨却沉声道:“在下的确身体不好,倒是听说那后燕郡主,自小同他哥哥一处长大,善骑射功夫,想来是能得王爷青眼。”
苏介抬头盯着顾倾墨,笑道:“青青是怕陛下会将郡主指婚予我?”
顾倾墨眸色深深,只一言不发地盯着苏介那双清冷出尘的单凤眼。
苏介见她神色认真,心里乍然泛上酸楚。
于是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哑着嗓子道:“不说我与后燕郡主素不相识,便是陛下当真将她与我绑在一处,我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悔婚来娶你的。”
顾倾墨没有多言,只是微微踮起脚尖,在苏介侧脸蜻蜓点水般划过。
她道:“苏子衿,你晓得我的,我是个没有心的人,从前我千般斥退你,可是你自己要贴上来的。”
苏介微微一愣,将顾倾墨抱得更紧了些:“是本王自己要黏在你身边的,无论结果如何,本王一力承担,也永不松手。”
太皇太后听王稚和晋承逸拌嘴,听得哈哈大笑,忽瞥见晋承偲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着书房方向,便微喘着气笑道:“阿离怎么还不回来?”
澜王晋诚攸也怪道:“子衿也去了这么久。”
晋承偲闻言,盯了晋承攸一眼,刚巧被晋承逸瞧见,那眼神让晋承逸皱了一下眉。
王稚道:“我们家阿离必是被子衿绊住了,待我去瞧瞧这两人做什么呢。”
话音刚落,还不待晋承逸反应过来拦他,苏介便端着笔墨跟在顾倾墨身后回来了。
“阿离哥哥!”晋承偲眼瞥见,便立刻冲到顾倾墨身边,牵住顾倾墨的袖子,盯着顾倾墨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王稚也问道:“是啊阿离,是不是子衿缠着你了?”
晋承逸忙打他的手一下:“闭嘴吧你!”
末了咕哝了一句:“这都算快的了。”
王稚不解,揉着手一脸哀怨地瞪着晋承逸:“你嘀咕什么呢?而且我开个玩笑怎么了?大家都知道我们子衿同我们阿离好得很,对吧阿离?”
说着,他看向顾倾墨,却见顾倾墨一言不发,只是摆好笔墨,让晋承偲练习诗文。
晋承偲站得离顾倾墨近,他十分清楚地看到,顾倾墨嘴唇殷红,仿佛还有一丝丝的肿,那双勾人心魂的双凤眼眼尾也微微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在顾倾墨那张白皙明艳的面孔上,更添一丝风情。
他的心咯噔一下,目光便落在了苏介的身上,他看到苏介,一直眉目含情地盯着顾倾墨。
他也曾听说过外面的传闻,说苏介对顾倾墨格外不同,似乎......
“今日的题目是,”顾倾墨的声音打断了晋承偲的思绪,“情谊。”
苏介的睫毛一颤,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傍晚,几人簇拥着太皇太后,往举办接风宴的宴厅去。
而本在宴厅周旋于几位大人之间的晋承偃,却在同太子打过招呼后,借口抽身,避开人群,朝着后宫道走去。
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殿阁,正撞上一位女子。
那女子站在栏杆边,身穿披风,大兜帽遮住了整张脸瞧不见模样。
她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忙转过身。
晋承偃上前,与她隔了一段距离,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小王见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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