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墨嘴里嚼着米糕,还不肯歇口:“之前太皇太后胃口不大好,只有瑶夫人送去的这米糕还合太皇太后心意,我进宫时托太皇太后的福尝过一块儿,很是可口。”
王孜安静吃着。
顾倾墨继续道:“那日太皇太后心情上佳,还让我陪她一同做过这米糕,可就是做不出一样味道的来。”
她吃完一块,又拿起第二块:“于是我回来就一直惦记着,小十四知道了,今日还替我从瑶夫人那儿讨了方子来,晓艾竟看了一遍就原模原样做出来了,小叔也算是赶得巧,多吃几块。”
王孜一听是十四皇子送来的方子,这可戳到他心口上了,顿时没了好气:“十四皇子?他来干什么?不会为了专门给你送方子吧!”
顾倾墨忽然被王孜这么没好气的一顿责问,瞪了他一眼:“您这是什么语气?反正不是来找你的!”
“这是我的府邸,他不来找我来这儿干什么?”王孜提高了音量。
“他来找我怎么了!和你有关系吗?”顾倾墨回怼道。sxynkj.ċöm
王孜怪道:“和我怎么没有关系?来了我的府邸,不先来向主人打声招呼就进进出出,他这还真是极好的教养啊!”
顾倾墨搁下笔,瞪着他道:“这是我家!我同意他来他就可以来!”
王孜从容地喝了一口茶,讽道:“你家?顾七小姐是字写多了,昏了头吧!这府门口的牌匾上可清清楚楚地写着王府!”
顾倾墨讥笑道:“现在天下人可都知道本届状元叫王离,王离是谁?是我!我住在您府上,那这儿可不就是我家吗?况且我们都姓王,谁知道王府的王是王孜的王,还是王离的王?”
“顾小七!”王孜气急败坏地将茶盏重重地放到了桌案上。
顾倾墨瞪着他道:“怎么,王大人声音大就了不起啊?教养?王大人何时有资格议论他人教养了?”
王孜沉声:“顾倾墨。”
顾倾墨不再鸡同鸭讲,而是提笔写字,任王孜瞪着她,她可是巴不得这尊神仙快些恼了,然后滚回南苑去,别再来烦她。
可王孜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竟仍旧坐在那里看自己写字,可还真是——闲得慌!
过了一会儿,顾倾墨忽然问道:“小叔平日里可听说过有什么人不喜欢小十四吗?”
王孜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气冲冲地道:“不知!”
“那可否听说过有谁喜欢捉弄小十四吗?”顾倾墨又头也不抬的问道。
王孜加重了语气:“不知!!”
“那可有听说过——”
“不知!!!”
“我还没说完呢!”顾倾墨抬起了头,瞪大了一双眼睛。
“不知不知不知不知!不知!!!”王孜噘着嘴,回瞪顾倾墨。
顾倾墨将笔重重地摔到桌案上,柳眉倒竖。
王孜刚要发作,顾倾墨忽然捂住嘴,“噗!”地笑出了声。
一双好看的凤眼瞟了王孜几眼,又像是不忍心去看似的,别开眼去,可又像是没看够般又偷偷瞟了几眼。
这愣是将王孜弄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你笑什么!”王孜怒骂道。
顾倾墨终于忍不住,边拍大腿边大笑:“哈哈,哈哈你的脸,你看看你的脸,哈哈哈哈——”壹趣妏敩
王孜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一时心急如焚,忙站起身在房中一顿好找。
“哈哈,”顾倾墨拼命忍住笑,可又忍不住,只好笑出声来,“你找什么呢?哈哈。”
“你别笑了,你这儿怎么没有镜子?”王孜气急败坏地问她。
早已笑地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全然不顾自己“淑女”形象的顾倾墨笑道:“这是书房,哪儿来的镜子?该不会我们王大统领如此爱慕自己这副盛世美颜,竟在书房也放了镜子,好时时自我欣赏一番吧?哈哈。”
闻言,王孜忽然站住了慌乱搜寻镜子的脚步,直勾勾地盯向顾倾墨。
顾倾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含情脉脉”,啊呸!不怀好意并且充满怨恨的目光吓得一时闭上了尊口。
王孜气定神闲地向她一步步靠近,那充满怨毒目光的眼睛在看到顾倾墨漆黑如夜的眼睛时眯了眯。
顾倾墨当即觉出大事不妙,这小子肯定在动什么歪心思,立刻坐正了身姿:“你,你看着我干嘛,啊?”
王孜直勾勾地盯着她,忽然一把举过案几上的灯,单膝跪到她身前,一张过于娇媚的脸顷刻间便凑到了顾倾墨的面前,吓得顾倾墨登时如蒙大敌,往后一仰。
在顾倾墨即将躺倒在棉毯前那千钧一发之际,王孜用空着的那只手揽过了顾倾墨纤细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顾倾墨被他轻轻一拉,腰上不觉一软,手便自然而然搭在了王孜肩上,两人的脸刹那间又被拉回了鼻尖蹭鼻尖的距离。
顾倾墨登时瞪大了双眼,看着真的是近在眼前的王孜,心一阵猛跳,顿时都忘了呼吸。
忘了呼吸的还有站在走廊上,手中端着一碟子新糕点的阿汲,透过纱窗,屋子里的暖光倾盖在他眉眼间,他那双满含怨毒的杏眼中倒映着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端着食案的手缓缓攥紧,然后咬牙退进了黑暗之中。
而王孜跪在顾倾墨面前,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则将灯举到了顾倾墨的脸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好一阵细看。
“王,容离,你究竟在看什么!”顾倾墨意识到这位的手还揽着自己的腰,于是从牙缝里逼出了几个字。
王孜远远近近看了一番,原本镇定自若的态度忽然就一百八十度转弯,瞬间拉下了一张脸:“顾,小,七!”
顾倾墨意识到他语气不善,本能地不答应他这一声。
谁料王孜突然松开了手,腾地站起身,坐回原位去了。
他这一放手他自己是不要紧,可顾倾墨的腰还软着,一下子躺了个四脚朝天。
幸好不是夏日里,否则非要摔得她脑袋脖子腰好一阵生疼。
“王容离你发什么疯?摔死我了。”顾倾墨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张口便骂道。
只见王孜坐回原位后,黑着一张脸,拼命去擦自己的脸。
原来方才顾倾墨摔笔那一下,将墨汁溅到了王孜的脸上,点了一颗媒婆痣,再加上王孜那苦大仇深的表情,这才真是要叫顾倾墨笑破肚皮呢!
“你别擦了,越擦越多。”顾倾墨被摔了这么一下,早就不觉得好笑了。
王孜也不理她,臭着一张脸,仍旧无比嫌恶地使劲去擦自己那张女人都嫉妒的脸。
顾倾墨从怀中拿出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将茶盏里的温茶倒了一些在上面,将它濡湿,走到王孜身边坐下,将他那一张臭脸掰过来,伸手过去。
“干嘛?”王孜一脸警觉地避开顾倾墨伸过来的手。
“给您擦脸,您不是看不见吗?”顾倾墨打掉他来挡的手,极轻柔地去擦被王孜越擦越花,越擦越红的脸,“还拿我的眼睛当镜子,可真有你的。”
王孜一下子红了脸,感觉到脸上很热,原本无比苍白的脸颊上晕开了一片红云,呆呆地凝视着面前无比认真地给自己擦脸的顾倾墨。
“看不见还硬要自己擦,脸都给你擦红了。”顾倾墨柔声抱怨道。
王孜忽然鼻头一酸,嗓子十分沙哑:“可不是嘛,看不见还硬要自己擦,生怕那些人是要害自己。”
“瞎说什么呢。”顾倾墨随口回道。
“年幼便丧失双亲的人,可不是什么都要亲历亲为吗?总觉得所有人都心怀不轨,晓得人心难测、世道艰险,除了自己便再没人可以相信的。”
王孜静静地盯着顾倾墨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心里千军万马奔驰而过,可他极力忍下了,手不自觉地攥紧衣摆,又无奈地松开。
反反复复。
顾倾墨愣了一下,才望着他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看了一会儿,才发觉他的眼神竟是无比清澈、安静深沉的,不由得满腹惊奇。
她原先从未细看过王孜的眼睛,哪怕是在同王孜无数次地斗嘴不成后的大眼瞪小眼中,她也从未发现王孜的眼睛竟然是这样的,那一双总射出阴冷寒光的近乎妖媚的眼中,竟盛着一汪清泉。
她的心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小小的惊了一下,忙别开眼去。
“只有我娘给我擦过脸,我从没让别的什么人,碰过我一寸一毫,”王孜仍紧紧地盯着顾倾墨,“可我早已忘了我娘给我擦脸,是什么感受了。”
顾倾墨的手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擦好了。”顾倾墨站起了身,眼神在空中乱飘了一会儿,复又坐下,硬着头皮迎上王孜如今真是含情脉脉的目光。
顾倾墨睁大了眼睛,道:“看吧,看看你的脸擦干净了没。”
王孜的瞳孔张了张,手指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咽了一口口水,呆呆地看着顾倾墨。
“看好了没?”顾倾墨被他盯得一阵心乱,不耐烦地问道。
王孜垂下了眉:“嗯,还算干净。”
“呵!”顾倾墨不由得抱怨道,“本小姐给你擦脸就不错了,我这辈子还没给我那么讨厌的人擦过脸呢,你还敢嫌弃!”
闻言,王孜的心紧了一下,忽然有些失落。
是啊,她讨厌自己。
顾倾墨坐回自己位子上,又提笔写字,可写了几个字后,她发现此刻正心乱如麻,根本写不下去一个字。
她只好没话找话道:“小十四同我说,那些我帮他抄的字总是会少个十几张,你说这是为什么?可我每次抄好了都清点数目的,一张不少啊。”
王孜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眼神不自觉地乱飘,口里实话实说道:“被哪个不喜欢他的人故意拿走了吧。”
“所以我觉得小十四的人缘可能不太好,不过他的同窗也太坏了,小十四这么好的孩子,捉弄他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捉弄了他小半年这也真的太过分了!”
顾倾墨愤愤不平地道:“若是让我抓到那个小贼,定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叫他知道小十四也是有人护着的。”
“阿嚏——”那偷字小贼听了顾倾墨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了?”顾倾墨关切地问道,“别是从我这儿过了病气吧?这大冬天的可不敢生病了,听说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是快些叫那位妙手回春的季老院正来瞧瞧。”
王孜胡乱应了。
“所以我觉得啊,我一定要对小十四好点儿,多带他来我们家玩玩。”顾倾墨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王孜现在早已坐不住了,连“顾倾墨要多带十四皇子来家里玩”这样“大逆不道”“不知礼数”的想法竟也忘了要多加追究,满脑子都是“我们家”“方才她帮我擦脸”“她的眼睛真好看”“可是她说讨厌我”……
诸如此类的混乱想法。
“嗯嗯,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王孜慌乱起身,牛头不对马嘴地接上顾倾墨的话,也不待顾倾墨再多说什么,便飞一般地逃了。
“王容离这是怎么了?我又不会吃了他。”顾倾墨嘟哝道。
顾倾墨是不会吃了他,可王孜怕自己再坐下去,他会吃了顾倾墨!
而且是吃干抹净,一滴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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