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思齐只觉得自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周围都是浓雾,他看不见也走不出,原地绕了许久。
要尽快出去,婉儿还在等着自己!
他跑啊跑,看到眼前有一丝光亮,便加快了脚步。
跑到近处,才看清,那是一座被即将被火光吞噬的府邸。
是严府。
几仗高的火舌纠缠着浓烟,仿佛冲破了封印的巨龙,所到之处,万物霎时化为焦炭。
可是,严府内院上下却一派其乐融融。
他看见了父亲。他拿着一块棉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一小尊老子降神牛的玉雕摆件,擦了许久,才满意的吹了吹神牛的犄角,将玉雕放回原处……那是他去岁送给父亲的寿礼。
他看见了兄长。严直皱着眉在书案上奋笔疾书,写完高声叫管家进来:“这是我在岭南得到的良方,可根治父亲的腰疾,你去抓了给他试试,别说是我给的!”
管家刚走出去几步,他便又叫住:“你还是找个良医看看才好,省的他以为我会给他下毒。”
管家陪着小心出了门,便笑呵呵的跑去找严父:“老爷,大少爷给您的!”
严父接过药方一脸不情愿:“我怕他会毒死我!”说是这样说,却还是还给了管家:“那便去照着方子抓药,我且吃吃看!”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年后阿齐要回京,你安排下去,把那熏鸭熏鱼多囤上一些,让他离京时带走,他好这个味口!”
“是”胖胖的管家便又笑呵呵的跑出去了:“都听着,少爷年后便回来,好吃的多囤上一些,大京的新奇玩意也指给我看看,万一有少爷喜欢的,重赏!”
这是严府?为何与自己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记忆中,父亲永远冷着一张脸,事事都答:“找你母亲去。”
而母亲……
想到母亲,他便立刻看到了母亲。她在佛堂里,虔诚的跪拜着:“菩萨,弟子又抄了六卷心经,望菩萨保佑我儿阿齐平安顺遂,诸事快意,保佑我儿阿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阿弥陀佛。”
火龙眼看就要侵略到内院,严思齐着急的大喊:“父亲,母亲,兄长,走水了,快跑!”
“刘管家,快,走水了!”
可他们置若罔闻,依然自顾自的做着手里的事,刘管家笑的比刚才还开心。
火龙呼啸而至,严府顿时哀嚎声四起。
他看到了兄长后背带着火,却一边滚着一边往父亲屋里去。
他看到父亲原本跑了出来,却又转回去抱刚才的玉雕摆件。
他看到母亲和自己一样,傻傻的站在佛堂前看着父亲和兄长化为焦炭……
严思齐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的焦肉味。
“父亲!”
“兄长!”
他喊哑了嗓子却也靠不到跟前。
突然,画面一转,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已经身在大茂。
他看到了婉儿,她也看到了他,便不顾一切的跑了过来:“大人!”
他本以为一切都是幻想,郑婉儿靠近不了,因此并未躲闪,结果就被她撞了个满怀。
她纤纤玉指顺着他前胸虚划而下,他的衣服便随着动作不翼而飞,直到那处隐秘,她竟轻轻拨弄起来……
严思齐就这样,从一个噩梦中坠入另一个旖旎的梦里。
他舒服的忍不住哼出了声。
“大人,你醒了!”
“大人!”
严思齐缓缓睁开眼,阳光刺的他忍不住抬手虚遮了一下眼睛,原来是梦。
等他彻底回过神时,便看到金灿灿眼里闪着泪,嘴角却挂着甜甜的笑:“大人,你终于醒了!”
“嗯”严思齐缓缓出声,只觉得身下一片湿冷,送目过去,便能看见自己两条腿赤裸在空气中,隐秘处也颤巍巍的站在那……
严思齐看向金灿灿的目光堪称惊恐:“都这般命悬一线了,你竟还想做那种事!”他嗓音沙哑,因此显得格外凄楚。
金灿灿:……
如果我说你失禁了,我只是在给你擦洗,你信吗?
算了算了,这么丢人的事,说了他也不会信的,弄不好自己要被灭口。
“你……”严思齐见到她不说话,便自行揣测道:“难道你是怕我死了,所以想留下我的血脉?”
很好,台阶都给我搭好了,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金灿灿想着,便重重点了一下头。
“你!”严思齐顿时气的咳了起来,咳嗽间后背的伤口又崩裂了,血一下浸湿了棉布。
金灿灿赶紧喊道:“小翠,快把老酒和烘干的棉布拿进来!”
“被子!”严思齐见她完全忘了自己还晾着鸟,堪称恶狠狠的吼了一句:“郑婉儿!”
金灿灿在小翠推门的前0.01秒一把拉起了锦被,被子带起的气流呛得严思齐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金灿灿:如果没有我伺候,他会不会好的更快一些?
严思齐醒后很快退了烧,下午又有太医来为他复诊,连称奇迹。
往后的几天,严思齐一天两次的喝着陈芥菜卤汁,直到再也不发烧。
外伤,便要慢慢恢复了。
金灿灿脚上倒是伤不严重,只消五六日便能自己慢慢走路了。
眼下已经是四月初,期间她去看过一次工厂,施工很顺利,已经进入尾声了。
之前送到大茂的温泉土,佳薇捎信来说,可以种活雪玲珑,她带着几箱雪玲珑根球还有年前金灿灿让采摘晒干的雪玲珑已经从大茂启程了。
考虑到书信在路上的时间,最多一个月,佳薇也能到了。
说到这些,金灿灿便想起了羊角二街还有她没完成的“复仇计划”。
她之前忙,怕那干花店的老板等不住,还特意打发小翠过去送了五百两银票,只说是自家小姐顺利的继承了家产,因此更加能放手一搏,只是财产交接有些忙,晚几日亲自上门来看货。
那胖老板不疑有他,只是嘱咐小翠:“这生意以后还请姑娘只照顾咱家……”
小翠捏着他递过来的五两银子,真诚的点点头:“掌柜的这样和气,我一定美言。”
这日,金灿灿便带着小翠、金光和几个小厮过来收货了。
十几日不见,那胖掌柜像是更胖了一些,他一见金灿灿便笑的两颊肥肉都在发抖:“林大姑娘可来了!”
金灿灿带着家族继承者的矜贵点点头没说话。
胖老板便引她到后面的库房里看他备好的各色干花:“您看,都是上好的品相。”
金灿灿捏起一朵干牡丹细细端详,自然没他说的那么好,但是也能用。
胖老板一见她认可了,便眉头一皱:“林大姑娘,不瞒您说,这干花的行情可是渐长了!”
“哦,为何?”金灿灿眨巴着懵懂无知的大眼睛向他求教。
还能为何,她之前几次来购买,又放出风去说是自己要的多,因此胖老板加紧囤货,需求量同比往年陡增几倍,硬生生拉高了下游的收购价。
“自然是行情好”胖老板当她是初经商的大家小姐,连详细的借口都懒得编:
“咱们店里这几个花种,一共是四千六百斤,按最新的价格,总计是三千六百六十四两纹银,我给您抹去零头,您给三千六百六十两便可,可得通兑的银票哦!”www.sxynkj.ċöm
他利落的报出了在心中已经验算了无数遍的数字,按如今的行情,也不过是两千两不到,可是,遇到猪不宰,如何做屠夫!
这林大姑娘是外地富商,又不懂生意经,宰了也就宰了。
金灿灿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句:“我正要同掌柜的商量,我这边价格也有变化,这批干花,我只能给你七百四十两,去掉之前的五百两定金,还有两百四十两”
说着吩咐小翠:“给掌柜的两百五十两的银票吧!”
“你等会!”胖掌柜脸上肉都横起来了,这个价格,单算成本,自己也足足损失千余两!
这怎么能行,这女子果然对生意一窍不通,价都不会讲。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黑脸道:“林大姑娘太不懂经商了,这讲价当然可以,只是要有来有往,你只出个零头,哪有这样好的事!”
金灿灿星眸里满是嘲弄:“我要是只肯出一个零头呢!”
“哼”胖老板不屑的一甩袖:“那这生意做不成了,还请您自便!”
不是他吹,眼下大京的干花,大半都在他手里了,一部分在库房,一部分才收上来,还在京郊的庄子上。
“那便走吧”金灿灿毫不犹豫的转身。
“你!”胖老板没想到她说走就走,忍不住往前跟了两步:“您可想好了,出了这个门,您可就别想买到这么多的干花了!”
金灿灿捏着帕子笑的腰都颤了:“您也想好了,我出了这个门,可就再也没人能吃下您这么多的干花了!”
她笑盈盈的看着胖老板:“掌柜的经商这么久,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这供大于求的时候,是加价还是让价呢?”
这……
这么简单的问题,胖老板当然知道,只是之前被她扮猪吃老虎蒙了眼,现在一想,后背冷汗连连,他干脆有些粗暴的吼道:“我管你什么大于什么,这个价格本掌柜不卖!”
“不卖呀”金灿灿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转瞬又笑成了一朵花:“不卖你便自己留着吧,已经开春了,眼看该开的花都开了,等新花上了市,你看看谁会买你的陈货!到时候怕是三百两都卖不到了!”
“小翠,咱们走!”说着便转身要出门。
这个小娘们竟然摆了自己一道!胖掌柜后知后觉,怒火中烧,一张脸上青中带白:“小娼妇,你怕是不知道爷的厉害,区区大蘭人,还敢在我太岁头上动土!来人!”
几个伙计有些犹豫的互相看了一眼,没动。
“快点呀,一群蠢货,不想干了不成!”胖掌柜啐了一口浓痰:“你今天是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金灿灿的几个小厮动作行云流水,很快就将她护在了中间,两相对峙,剑拔弩张之际便听门外一声有些尖锐的通报:“东厂办案!”
领头的就是那日搜金灿灿轿子,堪比警犬的刘千户。
刘千户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大堂中间的金灿灿,立刻恭顺的行了礼:“郡主!”
金灿灿对刘千户点点头:“千户客气了”,然后又看向胖老板,话却是还是对着刘千户说的:“继续,把我的身份都告诉他!”
身份?难道是说?
刘千户心领神会:“郡主可是皇后娘娘的义女!你真是瞎了狗眼!”
金灿灿躲了一下脚:“说这个做什么,说郑念!”
“哦!”刘千户尽管不理解,但还是很配合:“郡主可是咱们掌印大人的御赐对食!”只是语气没刚才那两句那样理直气壮而已。
金灿灿满意的重重点头,对刘千户伸出了大拇指。
郑念歹毒,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呀,胖掌柜一咬牙:“那也得讲理,你这样诓骗我们老实巴交的商人可不成!”
“嗬”小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家小姐可是说过要买你多少干花银钱几何?你不过是自己贪心,想囤货宰我们罢了!”
刘千户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立刻呵斥道:“大胆奸商!竟敢坑骗郡……”他揣摩着金灿灿诡异的骄傲,改口称:“坑骗郑夫人,怎么,莫不是要咱们东厂抄抄看,你这是否有窝藏钦犯!”
胖老板便立刻哑了火:“那……那夫人便买去吧!”
“现在?”金灿灿夸张的摇了摇手指:“我现在又不想买了!”话音一顿:“要我帮忙买了也可以,金光!”
金光便走上前。
“你同他道歉!”金灿灿看着胖老板。
胖老板仗势欺人许多载,哪里还记得金光,他不知道为何要向一个毛头小子道歉,神情间有些疑惑:“这位是……”
“这是我家伙计金光,二十多天前在你这铺子上被你无缘无故打了一顿”金灿灿压着耐性解释道。
伙计?胖老板立刻脸红脖子粗,像是被踩到脖子的大鹅一样叫道:“你要我向个伙计道歉?”
那语气仿佛听到了什么旷世奇闻:“人有高低贵贱,你叫我向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道歉,未免欺人太甚了些!”
在他眼里,道歉与否的原因不是打没打人,而是身份地位。
金灿灿原本带着些嬉笑的目光倏然一冷,她玩味的点点头:“这样呀”,说着看了刘千户一眼:“听闻东厂诸位最会抄家,那便抄了吧!”
“是!”刘千户一脚踹开胖老板:“给我抄!”
胖老板店里的伙计一听,一窝蜂跑掉了,只剩他一个杀猪般哀嚎:“东厂抄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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