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春天,天便渐渐暖和了起来。

  直到四月中旬,严思齐的伤才总算好了大半。

  这段时间以来,金灿灿一直住在他宫外的府上照料。

  俩人因着御赐的姻缘,倒也过到了明处。

  只是严思齐担心他树敌良多,会被人伺机报复在她身上,因此无论她去哪里都派人跟着。

  不过在外人眼里,便是金灿灿单方面被大太监禁住了脚。楚雪婷和姜月冉几次让人捎信,让她稍作忍耐,郑念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

  金灿灿因为照顾严思齐,难得出了几次门,出门时约了她二人喝茶,无论怎么解释,她们的都不信她是心甘情愿和郑念在一起的。

  谁会心甘情愿给太监当对食!婉儿姐姐不过是要强罢了!楚雪婷背后和姜月冉这样说的。

  这日,严思齐便要去回宫中当差了,金灿灿早早就起来了。

  因着严思齐恢复过来,所以原本早就不长的胡须又开始冒出青茬。

  “你就不应该这么早回去,再将养些日子才好”金灿灿替他细细的刮了胡须,又轻压了一些粉,后退了几步端详了一下,倒是遮住了。

  他养了这么多日,身体倒是不像以前那样瘦了,只是眼神依然阴冷,偶尔的一丝笑意也是私下对着金灿灿的。

  “皇帝不大好了”严思齐淡淡说了一句。

  皇帝自去年冬至生了一场风寒,身体一直不大好。

  严思齐掌印后细细的查过,他得风寒是真的,可是一直不好却有蹊跷。

  他抽丝剥茧,审了许多人,不料,却引得太子亲自上门。

  太子于他,算半个故人。

  他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太子。

  那是三年前,兄长严直奉命驻守岭南,一年才得回来一次。

  他早前得了把极好的匕首,削铁如泥,一直想送给兄长防身。

  岂料兄长不在房间,门口的侍卫说严将军出去送客了。

  他便往门外追,穿过两个内院,就见到兄长与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垂花门里,那男子一身藏青底的锦袍,外头罩一件天青色绣竹纹披风,相貌昳丽,身量不高但却挺拔的很。

  他说着话,笑的前仰后合,看着他笑,一向不苟言笑的兄长脸色也柔和了许多。

  拿惯的刀枪的大手还替他捏下了风吹在他头发上的一片花瓣。

  严思齐不疑有他,跑过去大声叫:“大哥!”

  二人闻声齐齐看向他,那男子笑意更浓:“这便是阿齐?”

  严思齐想问好,但是又不知如何称呼,犹豫间就听那男子说:“以后,我就是你阿嫂了……”

  那男子说完便有些顽皮的看着他兄长,严直一张麦色的脸都显出了红,斥了他一句:“口无遮拦!”

  “私下里,你喊他煊哥。”

  他当时不知道兄长为何要说私下里,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喊了“煊哥”。

  当日晚饭时,父亲不知怎么了,气得当即掀翻了桌子,母亲便红着眼去佛堂罚自己跪,兄长则连夜收拾行装搬出了严府……

  打那以后,兄长与家里几乎不再往来,难得回了大京,也只是像客人一样到严府拜会一下,送些岭南土礼。

  直到他来大茂的前一年,他第一次跟父亲进宫参加宴会,才理解了严直说的私下里喊“煊哥”的意思。

  那男子就坐在熙嵘帝的旁边,一身赭黄色蟒纹袍,微笑着接受百官和家眷的跪拜:“太子殿下千岁!”

  如今的太子行事依然不拘小节,他一见到严思齐便笑着踮脚摸了摸他头顶:“老严的阿齐竟然这般大了,怎么也被那老东西拉来趟这趟浑水了?”

  严直在他口里是老严。

  皇帝在他口里是老东西。

  风头正劲的掌印太监在他眼里是老严的阿齐。

  朝堂党争在他眼里是一趟浑水。

  他明明比严思齐还小了三岁,却端足了一副大哥的架势。

  而且,他竟然知道所谓郑念就是严思齐。

  仿佛皇帝的一切算计,他都了如指掌。

  “你尽管去查,老东西保管早就将一切证据引向了孤。”

  常煊坐在圈椅里,一只手悠闲的敲着扶手,仿佛在闲话别人的事:“但是,你若信孤,信你大哥的眼光,便先着手将这些所谓太子党一一铲除。”

  他说着随手扯了一张纸,写着一个个名字:“单子上的人表面与孤结党,实则是皇后母家多年来布在孤身边的,刚好借此机会除掉,你也能尽快得老东西的信任。”

  他写完,将单子递给严思齐,带着一丝笑意:“阿齐呀,你觉得杀了仇人便是报仇吗?”

  他似乎不需要严思齐的回答,自己目光一凛继续道:“自然不是,孤要亲手毁了他的一切,看着他生不如死,如此,才能抵孤万分之一心痛”话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www.sxynkj.ċöm

  严思齐忍不住问道:“殿下与兄长……”

  他原本以为兄长与太子是至交好友,虽说两人差了八岁。

  后来父亲与兄长关系恶化,他以为父亲不愿兄长在太子和孙皇后两党争斗中站队……

  他那时活在母亲日益收紧的“牢笼”中,只想早点逃离,对兄长的事并未多想。

  如今,他也开了情窍,后知后觉二人关系没那么简单。

  但是因着他是太子,他迟疑着到底没将话问出口。

  岂料太子倒是一片坦荡,毫不顾忌:“你要是愿意,现在也可以喊孤阿嫂。”

  说完,他竟然被自己逗的哈哈大笑,笑了许久,笑意还挂在嘴角,一双眼眸却被悲伤浸透:“他,是我的老师,是我的将军,也是我此生至爱。”

  “如果可以,我愿意替他去死。”

  “江山算什么,都不及他那日的一句心悦我。”

  “你以为他是替大熙守岭南吗,不,他是为了我。”

  说到严直,他的自称便成了“我”,他不再是一国储君,不过也是个想和心上人白首一生的普通男子。

  太子很快敛了情绪,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老东西之所以一直不好,是因为我给他下了毒……”

  见严思齐脸上毫无诧异之色,他也不在意,笑着继续解释:“但也不能说是毒药,不过是和他目前服的补药相克而已,他一日不停下大补,一日便好不了……”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他问严思齐。

  自然是找个自己人每天提醒皇帝服用补药才是。

  “太医看不出?”严思齐问道,他现在需要尽可能了解皇帝、太子和皇后三方势力的深浅。

  “太医?”常煊夸张的瞪了一下眼睛:“那大补药可是皇后每天让自己宫里小厨房炖的,上一个让皇上不要再吃的太医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常煊冷哼一声:“况且,孤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一碗药毒死了有甚趣味!”说完又笑了起来,笑的自己一阵咳。

  “你为何这样信任我?”分别时,严思齐忍不住问。

  “孤不信你”常煊雪白的面皮咳的有些发紫,他拿起桌上一壶冷茶,自顾自倒了一杯灌下去才压住咳意,一字一句的说:“孤信的是老严,孤信他的弟弟没有那么蠢,更没有那样坏。”

  “大人?”郑婉儿见严思齐陷入了深思,轻轻晃了晃他的小臂:“皇帝如何不好了?”

  皇帝原本只是一直风寒好不了,但是因为宠幸了陈友德那个对食阿春,病情却加重了。

  他本就是个重欲之人,要么也不会在陈友德还在诏狱为他受难时,收用了人家的对食。

  自古,皇帝觊觎继母、长嫂、弟媳甚至姐妹的都有,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不会碰太监的女人,犯忌讳。

  而熙嵘帝,纵使第一次是严思齐给他用了药,可是却食髓知味,一连月余歇在阿春那里。

  阿春的位份,从原本遮人耳目的春答应,直直封到了柔嫔,创下大熙最快的妃嫔晋封史。

  “那他是纵欲才病重的?”金灿灿听完不由得问道。

  严思齐摇摇头:“不全是,我怀疑柔嫔给他用了药。”

  “给皇帝下……”金灿灿谨慎的捂住了嘴,堵住了那个“毒”字。

  “她应该没有那个胆子”严思齐整理好腰带便去拿大氅:“也可能是帐中香。”

  金灿灿离得近,顺手摘了大氅给他递过去,等他披了又帮他系领口带子,不甚在意的随口问道:“帐中香是什么?”

  “算是春药,用了会让男子沉迷x事”严思齐仿佛教书先生一样,一板一眼的输出着知识,言语间连个表情都没有换:“贪恋床笫却不知疲倦,久而久之……”

  他一本正经的解释被金灿灿伸手打断,她四指并拢,指尖按严思齐嘴唇上:“别说了,有点想要去买。”

  严思齐是带着满脸疑惑出府的。她是什么妖精,这样勾人而不自知!

  金灿灿眼看着严思齐出了门,自己便准备更衣,她今日要去铺子上看看,严思齐病着的这段日子,都是佳薇在打理铺子。

  她刚脱了外面的罩衫,打开衣柜想选一件,就听屋门嘭的一声。

  严思齐大步走了进来。

  他几步就到金灿灿跟前站定,大手固定住她后脑勺,用力的咬了一下她樱红嫩的双唇,有些懊恼地抱怨道:“不想出门!”

  自从两人在一起,从未像过去的这个月一样耳鬓厮磨过。

  现下他如同个贪嘴的孩子要戒掉糖果一样。

  金灿灿被他咬的嘴巴有些痛,一双手不由的也环上他的劲腰:“那就不要出门。”

  “还有许多事”他既是说给她听,也在说服自己。

  岂料金灿灿手臂收的更紧了:“我也有事,好痛。”

  严思齐有些紧张,他昨晚到最后确实有些没控制住力道。她不是说喜欢磋磨人的吗?所以自己揣测着她的癖好,将她双手用红绳捆了一道,但是并不紧。sxynkj.ċöm

  他想着就要松开她,查看她手腕。

  金灿灿躲了他的大手,踮起脚在他耳边悄悄道:“胸口痛,大人给我揉揉吧!”

  她吐字又轻又慢,如同诱惑书生的鬼魅一般。

  严思齐耳里是她的绵软的颤音,鼻间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只觉得大脑里轰的一下,将人直接按在了衣柜边……

  她这样放肆,就应该吃些苦头!

  仪门处等着伺候的小太监:大人不是说回去换件外袍吗,为何一个时辰了还没来,惊慌失措.jpg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玷污了太守大人清白更新,太子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