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路倒是一切顺利了许多。

  越往南,天气也越暖和了。又过了月余,她们便进了大京境内了。

  虽说进了大京境内,可是离大京城还有两天的路要赶。

  要说这大京可是天子脚下,应是别样繁华,无可比拟的。

  但是他们路上却遇到了好多举家搬迁的,逃难一般。

  还有一次在官道边茶肆里歇脚,看到了才出京流放的队伍,足有千人,像是被串的蚂蚱一样,踟蹰前行,异常可怖。

  “这是哪个官老爷家,这么多人,犯了什么罪”茶摊上有人小声询问着。

  “是建宁伯府,被东厂番子抄了家,这流放的已经是幸运的了,听说足足……了几百人”旁边一个男人横手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李将军、张尚书、还有永安侯,建宁伯……这么多京城勋贵,动辄抄家、砍头、流放,那郑念是哪里来狗东西,这般肆意妄为!”

  “嘘”有个年长的有些忌讳,抬头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才说道:“听说那位很信任新掌印,简直任由他把大京翻了个个儿!只求老天有眼,让那郑贼不得好死才是!”

  这样的话,自他们入大京可没少听。

  一行人不欲多留,匆忙吃了茶,便继续上路了。

  进了大京城,她们先送姜月冉回了左相府,谢绝了姜夫人留饭,又直奔楚雪婷家里。

  楚雪婷父亲官至礼部尚书,在这大熙朝,礼部尚书是入阁的迁帷之阶,能担任礼部尚书的,必然是圣眷深厚者。

  楚府就坐落在姜府两条街之外,进门时楚雪婷还感慨:“缘分真奇妙,我和阿冉父亲都在朝为官,又住的这样近,竟然从未见过面。偏偏要到了那么远的大茴,才能认识!”

  楚夫人一见楚雪婷回来,便泪水涟涟的抱住她:“我的婷姐儿受苦了!”

  楚雪婷大大咧咧的安抚着母亲:“没受苦,没受苦,齐表哥和姑母呢,母亲可知道他们消息!”

  她赶紧问出金灿灿最关心的事。

  不料刚一出口便被楚夫人捂住了嘴巴:“婷姐儿!”

  金灿灿心中一沉。

  楚雪婷对楚夫人故技重施,只说是她一个人从火中逃了出来,回京路上遇到了劫匪,幸好金灿灿他们救了她,便结伴而行。

  楚夫人深信不疑对着金灿灿、李佳吉一番感激,连带着身后的金光和小翠都得了打赏。

  林壮此时已经去大京的铺子了,这些产业是严思齐的,却都挂在他林家名下。

  金灿灿惴惴喝了几道茶,才等来了楚雪婷,她赶紧站起身来。

  “小嫂,婉姐姐”楚雪婷改口到。

  听着这个称呼,金灿灿便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信念被抽走了。

  “我母亲说,腊月里,严府一夜之间遭了火,姑父和直表哥都命丧火海。姑母被接回来后便发了疯,多亏今上念着姑父和表哥的功绩,给他老人家又建了府邸,从宫里打发人照顾着。至于严表哥……”楚雪婷有些心疼的看着面色苍白的金灿灿:“母亲说,大家都以为齐表哥已经死在大茂了,未曾见他回过大京。”

  金灿灿跌坐在椅子上。

  等她出府时,林壮已经差了小厮备着轿在门口等她了。

  林壮给她安排了正欣街一处五进大宅子,这是严思齐以前置的,离楚府和姜府都不算太远。

  他打听了半日,得到的消息也是严思齐就没进过京。

  那么严思齐到底去了哪里呢?

  金灿灿正沉思着,李佳吉敲门进来了。

  “你到底知道什么,现在已经到了大京,总能告诉我了吧?”这大概是她一个多月来和李佳吉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我正是要来告诉掌柜的,今日好好歇息,明日有贵人要见”李佳吉淡淡一笑

  金灿灿不悦的皱了皱眉,骂道:“少故弄玄虚,也别叫我掌柜的!你办完了事就快滚!”

  李佳吉毫不在意她的态度,表情甚至带了几分真诚:“怎么不是掌柜的,您忘了,严选阁还有我的股份呢!”

  一想到这里,金灿灿气得银牙都咬碎了,自己怎么就识人不明呢:“以后严选阁和你一文钱关系没有!滚!”

  “掌柜的忘了,那股分契可是经过县丞公正的,您这般毁约,我要去击鼓告状的!”李佳吉阴阳怪气的说着。

  仿佛这一路上他所有的无所谓都是装出来的,他其实很在意金灿灿对他的冷落,一到大京就急巴巴的要找补回来。

  金灿灿用力地摔了门,将他隔在了外面。

  “明日卯时三刻,我来接掌柜的”李佳吉留下这么一句就走了。

  次日出发时,李佳吉拿了一方藕粉色的面纱递给金灿灿:“挂好,记住,没我允许你不要摘。”

  金灿灿很讨厌他总是用那种命令的语气说话,冷着脸自己遮了面。

  她在轿集枯坐着,约摸着过了一个时辰都没到。金灿灿有些惶然,便将轿帘撩开一丝缝隙往外面看。壹趣妏敩

  只见眼前金顶红门,亭台楼阁,一道道朱墙大气宏伟,偶尔一两个小太监或者宫女快步低头自墙根走过。

  她竟然进宫了!

  是皇后要见自己吗?

  果然,轿子落在了景阳宫门前。

  李佳吉掀开轿帘,引她到了殿里,自己便往里走去,不一会一个美貌妇人扶着他的小臂款款走进来。

  这便是皇后娘娘了。

  孙皇后看起来不过韶华之年,容貌高贵昳丽,气质端庄典雅,见到金灿灿,嘴角便噙了一丝次慈爱的笑。

  一直立在殿内的一个老太监尖着嗓子斥了一声:“大胆,见到皇后娘娘不跪!”

  皇后却宽容的摆摆手:“故人之女,无需多礼,快赐座,泡大川进贡的茗茶紫笋来。”

  金灿灿刚落坐,皇后便扶着李佳吉的小臂缓步下来走到她跟前,金灿灿赶紧又站起身来。

  “揭下面纱来”她和颜悦色的命令道。

  金灿灿看了眼李佳吉,便摘下了面纱。

  孙皇后保养得当的玉手捏着金灿灿的下巴,左右掰动,仔细端详,小指上长长的护甲刺的金灿灿雪腮上立刻起一道红痕。

  良久,她落了手,一脸的欣慰:“像,真像!”。

  金灿灿暗忖估计是原主长得非常像她母亲吧。

  皇后一转身,李佳吉便上前又将金灿灿的面纱遮住。

  金灿灿不明白还有什么遮住的必要,但是想着宫中规矩多,便任由他了。

  她这时才确定了自己猜测,李佳吉果然是太监,是皇后娘娘安排在她身边的。

  既然是皇后娘娘安排的,那应该是为了保护自己吧。

  至于为什么要保护自己,金灿灿就算是再天真也不会相信只是因为自己是她贴身婢女的私生女。

  孙皇后又慈爱的同她话了一些她母亲沐绮的旧事,说到偷送沐绮出宫时甚至有些哽咽,奈何金灿灿并非原身,实在共情不起来。

  她便直接问道:“不知皇后娘娘召见民女有何吩咐?”

  皇后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被她一打断,有些许尴尬,她扯出帕子按了一下眼角:“本宫年纪见长,每每想起沐绮,都心中有愧。她从小跟着本宫,是本宫没教好她,也是本宫没护好她,眼下你孤苦无依,本宫应该有所补偿……”她看着金灿灿:“本宫决定收你为义女!”

  金灿灿应该拒绝的,出于礼法,婢女的私生女怎么能高攀一国之母;出于智商,她直觉皇后娘娘要收自己为义女的原因没那么简单。

  可是,如果是皇后的义女……

  那便至少也是郡主,大茂的商籍女可以被追杀,那郡主呢,会不会让人有所顾忌?

  郡主想要在大京中寻一个人,会不会更容易一些?

  金灿灿飞快的衡量利与弊,想好,便扑通一声跪下:“皇后娘娘使不得,民女身份卑贱,怎么敢高攀至此?您是大熙一国之母,民女知道您的一片苦心便已经感激涕零了!”

  孙皇后看着她卑微的伏在地上,心中才略微放下心来:胆小又卑微的女子,和她母亲一样,多好呀!

  金灿灿又谢拒了几轮,磕了许多头,最后才感激涕零的应下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本宫自会为你请封,你刚到大京,这几日可让李吉伺候着四处转转。”

  孙皇后慈爱的如同寻常人家的母亲。

  金灿灿才知道李佳吉原来真名叫做李吉。

  孙皇后又赏赐了她许多东西,头面首饰,珍珠玉牌,绫罗绸缎等等,还赐了一个宫牌给金灿灿。

  “这个宫牌你收好,有了它,随时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孙皇后吩咐道。

  “是”金灿灿笑着应了,她弯着一双杏眼,故意卖乖,那笑容有多甜有多甜,不谙世事。

  接着便有宫女进来禀报:妃嫔们来请安已经候了多时。

  “那便跪安吧”孙皇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了,去,把钱嬷嬷和袁嬷嬷叫来,婉姐儿才来大京,有不知道的规矩可以问这两个老奴。”

  无非就是让那两个嬷嬷教她规矩顺便监视她罢了,说的仿佛学不学都在金灿灿一样。

  金灿灿心中撇撇嘴,面上愉快的应了。

  皇后娘娘见她没反抗,更高兴了:“去吧,让李吉带着到景园逛逛再走,今上好园林,景园汇集大熙各地名景,好玩得很”打发没见识的乡野丫头罢了。

  李吉带着金灿灿从景阳宫走出一段路,便阴阳怪气道:“恭喜掌柜的!”她能骗得了皇后,可骗不了自己,她那般心机灵活的,刚才做小伏低的样子也过于夸张了些。

  “不知道有何可喜,李公公”金灿灿特意加重了“李公公”三个字。

  李吉面色如常:“请了封,您就贵为郡主了,这还不是天大的喜事!”

  “我倒不知道这郡主有多贵重,可是能呼风唤雨,为所欲为?”金灿灿一副“我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李吉果然跟道:“那是自然。”

  “好”金灿灿话锋一转,举手就给了李吉一个耳光,响亮干脆,李吉躲闪不及,挨了个实打实。

  看着他那副恼羞成怒又不得不忍的样子,金灿灿心中出了一口恶气,她吹了吹泛红的手掌:“果然,真是天的喜事呢!”

  话音才落,就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红色麒麟袍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大半张脸被纹路诡异的兽皮面具遮住,只露出小半边脸以及线条冷峻的薄唇,一双上挑的凤眼带着一丝暴戾,仿佛随时要杀人一般。

  随着他的走近,目之所及的太监宫女都纷纷后退,小声的问候道:“掌印大人”

  他却连眼睛都未曾眨过。

  须臾间,他便来到了李吉和金灿灿身边。

  李吉在大茂办事半年多,只知道月余前今上突然封了新掌印,也并未见过。

  可是新掌印的威名倒是整个大熙都知道了,据说新掌印郑念狠毒阴戾,只手遮天,杀人抄家眼都不眨一下。

  “掌印大人!”他不敢对视,低头问候着,说着扯了一下金灿灿衣袖,让她后退不要引起这个魔鬼的注意。

  金灿灿自然也记得进京以来的所见所闻,可她却动都没动,直直看着眼前的男人。

  是他吧?

  别说戴了面具,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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