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后面的山林中,风声极大,林间空寂清幽。而在那个泥窝中,有火光摇曳,那是戚宿平和子吴姐妹在此地安身。
泥窝虽简陋,胜在能挡风遮雨。他们生起篝火,围坐在一起,轻声说话。此时夜风冷,他们心间依然温暖。
戚宿平知道子吴找费奇子,是为了流言之事。在看到她可以为这事不顾性命时,他能知道此事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他也是你的族人,那他怎么会散布这个谣言呢?”他问。他没想到,费奇子居然和子吴同出一族。
“他曾经杀了族人,族里容不下他,本来是要处死他的,谁知他逃了出来,还对我们族人生有恨意。我们族人居住的地方,是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他散布这个流言,许是想置所有族人于死地。”
“那你打算如何阻止他?”
她低下头,摸着司儿熟睡的面庞,“不知道,我想不到别的办法,我打不过他。”
听到这,他被她逗笑,“打得过也不行,在我们这,打伤人是要进牢狱的。你等我一阵子,等我找出凶手,还你自由后,我们一起想办法对付他。”
不过一句话,她能感受到莫大心安。她笑着点点头,“好。”
俩人慢慢躺下,看着天上繁星点点。此时她们真切在他身边,他不禁感慨,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她们还在,他就能扛过所有事情。他说:“等忙完所有事,我们就可以成亲,永远在一起,你可不能再离开我了……”
这话,让本来还在笑着的她脸色一顿,随即眼角的泪止不住地滑落。她这次来外界的目的,除了找到杀父仇人,就是向他说清楚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事情到如今,她始终没勇气说出口。她要怎么说呢,她不舍得去伤害他。
“你怎么了?”见她沉默,他转过头去问。
她忙把头转向另一侧,擦了擦泪水,“没事,我困了。”
他觉得她这次回来有些怪怪的,现在又突然情绪不对,他想不出来缘由,只当她是烦心事太多。他起身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盖上,“好,睡吧,一切都会好的,凡事有我呢。”
她背过身去,不敢哭出声来。她自小性子坚韧,很少哭,因为她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能值得哭泣,直到遇到戚宿平后,她才知道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都由不得她。
夜至深,身旁人熟睡,她方转过身来,眼含热泪静静地看向他。
天蒙蒙亮时,她送别他们,戚宿平要出去继续查案,顺便送司儿去燕家。一来戚宿平没有时间照顾,二来司儿继续留在她身边不方便,飞格馆是暂时不能回去,只剩下燕家可以收留司儿。燕光兄妹的为人,他们是相信的。
看着戚宿平抱着司儿离开的背影,她忽然心里刺痛了下,不安起来,直觉告诉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送完司儿后,戚宿平来到镇上,带着那件血衣询问。他问了许多人家,都说不认得,只能判断出血衣布料为粗麻,应该是贫苦人家。
不过血衣做工平整,极少破损,像是富贵人家中仆役的衣服。好在川溪富贵人家不多,他便挨家挨户去查问,最终在仇府停下脚步。
燕家。燕母怕收留司儿这个嫌疑犯的妹妹会被官府逮捕,就想把司儿赶走,奈何燕光兄妹不让,银宝也在一旁劝着,司儿这才能留下来。
看到笑得天真无邪的司儿,银宝想到她狼的模样,总是会后怕。若不是司儿还有利用价值,他是万万不能留司儿在身边。
等燕母去锄地,燕樱去镇上,燕光去邻居家,家里仅剩下他和司儿。他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问司儿:“司儿啊,你和你阿姐是哪里人?我们很好奇。”
司儿对他印象向来不好,更何况此时她专心捏着泥巴玩,根本没心思理会别的。他不肯放弃,继续问:“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你们家乡在哪啊?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干嘛要回去,阿姐都没回去。”
他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司儿要么不答,要么没答在点子上,他差点没忍住想揍司儿一顿。他强颜欢笑地说:“乖司儿,你就说一下,你家乡在哪……”
他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司儿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大笑着说:“哈哈哈,你好像小花猫……”司儿的手上满是泥土,拍在他脸上,也全是泥土。
“你!”他气得扬手准备打司儿,谁料这时燕光回来了,喝止住他说:“银宝,你在干什么?”
他及时收住了手,“没,没什么。”
仇府。仇阿鲤准备出门找银宝汇合,他一出门,就见到戚宿平在后门和家丁阿谢说话。说来,他和戚宿平是同一个村的,论理该是相识的,可因着戚宿平性子孤僻,他又早早离开村子,他们二人对彼此并不相熟,只知道对方的存在,仅此而已。
他远远瞧着,戚宿平怀里搂个包袱,在问些什么事。等戚宿平离开,他才过去问阿谢:“那人问什么啊?你们聊这么久。”
“他让我看件衣服,问我可知道衣服的主人。”
“衣服?”
“是啊,那衣服怪得很,上面好像还有血迹。奇怪的是,那衣服我看着像是我们府里下人穿的,可我们哪里有丢过衣服啊?”
他一顿,有血迹的衣服?他想了下,心慌了起来,不自觉回想起那晚的事情。他本以为有子吴这个替死鬼便可高枕无忧,没想到戚宿平竟会暗中调查此事。他紧握拳头,眉眼一低,暗暗看了眼渐渐走远的戚宿平,生起敌意。
戚宿平本来打算回飞格馆,他听阿谢说,这衣服的确像是仇府下人的衣服,但至于是谁的,还得仔细查探一番。他在想如果凶手来自仇府,还是下人的话,会不会是仇府主人授意行凶的?若真是如此,那就不好办了。
他想着想着,突然有个小男孩拦住他的去路,扯住他的衣角说:“大哥哥,有人托我跟你说,如果想知道衣服的主人是谁的话,那就去十里亭,有人在那里等你。”
他刚想问是谁托话,小男孩说完就跑没影。他觉得奇怪,回头扫视了下四周,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他,是谁呢,会是凶手吗?他刚想往十里亭的方向走去,想到什么,又回去飞格馆,在里面停留了会才去十里亭。
十里亭在川溪最偏的地界,离镇子有些远,周遭尽是荒芜山路。到了十里亭后,日暮渐起。他在那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眼见黑夜即将来临,他想此事恐有诈,想先回去。
这时,从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刚想回头看,却冒出一根棍子重重砸在他肩膀上,他顿时昏倒在地。
迷糊中,他看到有人走到他面前,扒开他的包袱找寻。因着天色暗,他看不清袭击他的人是谁……
眼见天彻底黑透,在泥窝中等待的子吴再也按捺不住,戚宿平说天黑一定会回来。可她等到现在都没见他回来,再加上那股不安的感觉一直笼罩着她,强烈的预感告诉她,戚宿平会有危险,她必须出去找。
路过余叶村时,见到村里灯火点点,她看了眼天上近圆的月,不禁皱眉。她想起司儿那次化为狼身险些被人发现后,很少再化为狼身,即使遇到月圆夜,也是在床榻上盖住被褥叫唤,不会再往高坡去。
想到这,她寻思着司儿应该能控制住自己的本性,她还是先找到戚宿平再回来接司儿。
她匆忙离开余叶村后,燕家的司儿哭闹不停,说要找阿姐。这可急坏了燕光兄妹,他们知道子吴就躲在附近山林里,但总不能去找吧,要是被人发现,子吴不就危险。于是,兄妹俩使出浑身解数才把司儿哄睡下。
而旁边的银宝依靠在门框边上,在想着什么事。
飞格馆中。嘉娘子小心给费奇子送去饭菜,问他:“爹,我能问你件事吗?”
费奇子闭目盘坐在临窗下,重重“嗯。”一声。
“那个,爹,您到底和子吴有何冤仇?难道你们此前就认识吗?”
费奇子想了下,微微睁开眼,“看来你是真不把我当你爹了,我说过,我的事,不能过问。难道你忘记了?”
嘉娘子心里咯噔下,赔笑着把饭菜送到他面前,把门关好后出去。
回到自己房里,嘉娘子直抱怨说:“都怪你,非得让我去问,我都说我爹会生气。”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爹和子吴,到底是什么关系吗?他们可是有着同样的血珠!”陈登说,自从那天从费奇子身上得到那颗血珠后,他就怀疑费奇子会不会和子吴来自同个地方——那个所谓的异族。
他联想到费奇子所有的异样,越想他越觉得费奇子定是和子吴同出一族。不过照目前来看,若真是同族的话,费奇子怎么会对子吴怀有恶意呢?
“我不想知道,无论他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他都是我爹,养我长大的亲爹!”嘉娘子说,“不管怎样,你可都不能怀疑他。”
“哪能啊,我就是这么一说。”陈登嘀咕着,他知道费奇子对嘉娘子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哪怕费奇子不是她亲爹,却是比亲爹还重要。
嘉娘子五六岁时因为饥荒被父母抛弃在山林,如果不是费奇子救下,她早就死在猛兽的利牙下。费奇子虽然行事怪异,但对她,有着天然的父爱。
费奇子平时寡言少语,却是用行动在关爱着她,能让她温饱,无忧长大。和抛弃她的亲生爹娘相比下,费奇子便是她的再生父母。
她长大后知道费奇子的怪异,她并不在意,费奇子能将她养育长大,对她来说是天大的恩惠。无论外人如何看待费奇子,费奇子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她唯一的父亲。www.sxynkj.ċöm
所以无论费奇子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她都会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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