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在树荫的剪影下显得有些单薄,都城里已有了深沉的寒意。
梁开济打马从大路上走过,哒哒的马蹄声有力且急促。梁开济不断扬鞭,上扬的嘴角足以证明他此刻的好心情。
自打到了都城,将姚沁安置在郊外的庄子里,他便只身一人回到了城内部署和周旋。眼下已经是三日未归。
郊外的庄子是他的私产,就是他的母亲和安公主也不知道的。那里隐蔽且安全,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对姚沁有许多的挂念。
计划的顺利实施,让他能够脱身回来见一见姚沁,虽不足以慰藉他的相思之苦,却可以让他的挂念和担忧少一些。
马儿在路上奔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庄子前停了下来。
他照例敲了三次门,每一次都是一长两短。很快,门房谨慎地打开门,将梁开济迎进去。确保无人跟踪后,他才关上了门。
梁开济一路直奔正房,照顾姚沁的小丫鬟正在门口候着。见他前来正要行礼,就被他阻止了。
他靠近门压低嗓音询问道:“你家主子可是睡了?”www.sxynkj.ċöm
“还未,这会儿正沐浴呢。”小丫鬟也低声回复。
“这几日她可还习惯?心情如何?”
小丫头不敢隐瞒:“稍有不适,约莫是厨子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夫人这几日吃得极少。”
梁开济听到姚沁胃口不佳,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头。
“还有……”小丫鬟有些犹豫了。
“但说无妨!”
“夫人今早起,就有些郁郁寡欢没什么精神,今日晚饭就用了半碗粥……”
这让梁开济的表情有些凝重,郁郁寡欢?无缘无故,姚沁定然不会如此,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
“这两日可有人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你主子?”
小丫鬟想了半晌:“这几日夫人很少出去走动,也没遇见什么人。就是今早去跨院儿的花园子消食时,遇见了几个多嘴的下人。”
“多了什么嘴?”梁开济冥冥中有些感应和猜测。
“在议论公主当街打未来驸马爷的事情……”
小丫鬟看着梁开济阴沉的脸,有些胆怯。
果然!
梁开济的心沉了又沉,今日回来见姚沁的兴奋也都淡去了。
他摆摆手让人退下,而后在门外的长廊里坐下,静等着姚沁出来。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但今日的等待对于梁开济来说,这场等待不但漫长更是煎熬。
他知道让姚沁忘了施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甚至默默许给她时间让她消磨掉这段感情。
可是当听到她仍旧在为施彦伤神、伤心时,梁开济自以为做好准备的心还是受到了重创。
他承认,他的自尊受到了践踏,而这践踏甚至再次让他有些失控。他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质问她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些许的分量。
到底还要等多久,自己才能走进她的心里。他们做了一世的夫妻,难道这么久的夫妻情分当真比不了,她和施彦的短短一年的相处?
姚沁并不知道梁开济来了,更不知他已经在忍耐边缘。
她正沉默地坐在浴桶里,温热的水蒸气熏蒸着她的肌肤,很快她的脸便显现出艳丽的桃粉。
施彦的事给予了她太多的打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大的伤害。那巴掌不仅打在了施彦的脸上,也打在了她的脸上。
屈辱和悲愤逼迫得她咬牙切齿,眼泪更是奔涌而出。她渺小、无助、无能为力将她紧紧缠住,她觉得重生和生命都没了意义。
她自我放弃到了极致,甚至想再饮下一杯醉生梦死一了百了。她为自己当初活下来感到懊悔和羞耻。
姚沁知道,施彦也应该也和她有同样的想法,因为这样的绝望她和他共同拥有。可这样的心意相通,并没有让她更好过。
反而让她更难过了,天下之大,可是却没有他二人的容身之处。只能做一粒豆子,任由这皇权将他们捶打。
她再也忍受不住了,捂着脸嘤地哭了起来。
梁开济听到哭声,也更绝望了,那银色的月光冰霜一般浸入他的心肺。
他起身冲到门前,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下,僵硬地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嘶哑着嗓音。
“阿沁,水要凉了吧,我让人伺候你起来。”
姚沁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后是久久的沉默,
沉默中一切的声音被放大,梁开济听到自己压抑的粗重呼吸,姚沁听到了自己的万念俱灰。
梁开济的出现,无疑彰显了牢笼的存在,她终于察觉到自己和梁开济之间,依然是不死不休了。
若是死亡真能消弭一切,她也全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阿沁?”
“不必了!”
姚沁出声阻止了梁开济再次的询问,她自顾自地收拾妥当,而后打开了房门。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姚沁看见了梁开济的愤怒和哀伤,梁开济看见了她的绝望和决绝。
她没有活下去的意志了,这想法让梁开济的心跳都止住了。他仿佛看见了站在悬崖边上的姚沁,只等一阵风来,便可将她吹落崖底,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阿沁!”
他低声呼唤姚沁的名字,随后想伸出手去拥抱她。
可是姚沁轻飘飘地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回了房里。
梁开济跟了两步就停下了。船上的日子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只是那些时日的岁月静好,如今已成了虚妄和假象。
“你早些休息,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撂下这句话,梁开济便转身离去了。
姚沁正拿着帕子绞干头发,听见梁开济说离开,也没什么反应,仍是自顾自地打理着头发。
他的到来和离开,对她来说似乎毫不相干。m.sxynkj.ċöm
只是刚走了两步,梁开济又忍不住折返了回来。他走到她的面前,慢慢矮下身子抬头仰看她。
“阿沁,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残忍?”
姚沁终于正视了他,也悠悠地问了同样一句:“那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呢?你为何又要对我这样残忍?”
三千繁尘,哪有什么绝对的对和绝对的错呢?不过是吾之蜜糖,彼之砒霜罢了。
姚沁的话音落下,梁开济便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哭了出来。
他哭得压抑又放肆,满心的悲戚和委屈不知道该往哪里盛放。
姚沁任由他哭,任由他的眼泪浸湿她的衣衫。她则是双眼茫然地望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同样的月色,失眠绝望的又何止这两人呢?
黑暗的房间里,施彦对窗枯坐。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面前的案几之上,正映照在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笺上。
信笺的右侧摆着书信的封皮,上书:罗丞相亲启。
黑暗让施彦有了十足的安全感,也助长了他内心的阴暗。
这人世间已然没什么可以留恋了,可是他到底不是一个自私的人。父母生养他一场,他不能还不曾尽孝就慌慌张张地死去。
若是不想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这般任人揉圆搓扁地活下去,那只好变得和这世界一般肮脏。
寒山问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
拾得答曰:“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曾几何时,施彦将这话奉为圭臬,但如今他却不再这么想了。他已然是笼中困兽,有的只是拼死一搏。
要么落得个凄凉惨死,要么和那恶人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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