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生欢跳下马时,那人已然拉开了架势,显然是未将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放在眼中。
“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动起手,你可讨不到什么便宜。”季生欢笑吟吟地道,“外地来的吧?惹是生非之前也不先打听打听,长安县是谁管辖?”
那人并未回答,手握刀柄,一双眼紧紧盯住季生欢,生怕她突然来袭。
季生欢确是打算出其不意,只是手中无兵器,这个距离下,拳脚功夫又没把握一击即中,是以只是说话拖延时间,盼着孟冬郞他们从人群中挤出来。
孟冬郞甫一喊出让季生欢捉人的话,便后悔了。
他和一众不良人都被牢牢挤在人群中,左推右搡出不去,只留季生欢一人对付那凶徒,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后悔都来不及。
季生欢又上前几步,“不如你且说说犯了什么事,惹得不良人对你紧追不舍。若事出有因,亦或者并不严重,我可向他们求情,饶你这次。”
那人仍旧不答,在季生欢向前走的同时向后退去。
季生欢幽幽地叹气道:“既然你已打定了主意,那我也没法子帮你了。”她右手向上一伸,忽然扬声喝道,“木棍。”
孟冬郞闻声,想都没想,立刻将手中木棍扔向季生欢。
季生欢向前那几步距离已足够,木棍落在手中,她以棍指着那人,“此时后悔还来得及,否则棍下无情,你怕是要从今年疼到明年去了。”
那人目光陡然变得凶悍,从棍上移到季生欢脸上,再移到她身后那匹无人看顾的马上。
季生欢轻笑一声,“赢得过我,这匹马送你,我这马可是良驹,万里挑一,骑它出城,即便不良人与武侯想追你,也是有心无力。”
“好。”那人声音嘶哑,刀微微出鞘,已做好了与季生欢性命相博的准备。
四周相互推搡的人群也跟着安静下来,团团围住这两人,让出中间空场,犹如围观街头卖艺。
孟冬郞与众不良人趁机往外挤,终于挤到了人群最前面,各个亮出木棍,以防不测。
那人环顾四周,冷笑一声。
别人看他似乎没有动,可季生欢观察敏锐,一眼看出他刀柄向孟冬郞所在方向偏移。
这群不良人中,唯有孟冬郞得沈放亲传,身手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看来这人对孟冬郞颇为忌惮。意识到这一点,季生欢心里就有了底。
“来吧。”季生欢胸有成竹地道,“在长安县里,我是主,你是客,让你先出招,算我尽地主之谊。”
那人闻言,面露疑惑,不敢贸然出手。
季生欢十分好心地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我先出手,你可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众目睽睽之下输与我,你颜面上须不好看。”
“哼,小娘子莫要说大话。”那人被季生欢一激,忍不住扬声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不如你个小娘子?你先出手。”
季生欢忍笑道:“既如此,那我不客气了。”
她只跟沈放学过一套正经棍法,在卫所期间虽偷懒不肯多练,可回宫之后,每每思念起在卫所那段日子,都要练上几遍,久而久之,棍法练得纯熟。
但这是她第一次以此棍法与人交手,因而不敢让对方先动,怕自己招架不住。
只见她欺身上前,让过他正面,反手木棍向那人脊背打去。
那人一扭身,长刀出鞘,架住木棍。
一击不成,季生欢旋即换了招式,矮身去打他双腿。
那人后撤躲开,同时右臂一扬,立起刀,冲着季生欢后心扎下去。
“季娘子,小心!”孟冬郞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高声喊道。
然而季生欢只作不曾察觉,伏在地上不动,余光看着旁侧的影子。sxynkj.ċöm
在刀尖即将碰到她时,季生欢猛然一转身,木棍顺着刀缠上那人双臂。
那人吃了一惊,待要后撤时已经来不及了。
木棍一绞,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季生欢再进一步,两手握住木棍两端,将那人双臂锁在他身前。
“刀已落地,你输了。”季生欢赶在那人挣扎之前,先扬声道,“在场诸位皆是见证,男儿大丈夫,可要说话算话,还不束手就擒?”
那人凭气力本可以挣脱季生欢钳制,听她这么一说,只得老老实实被她压住双手。当街被个小娘子缴了刀,已然面上过不去,若再出尔反尔,就彻底没脸见人了。
况且周围不良人严阵以待,他即便挣得开季生欢的手,想顺利脱身也非易事。倒不如先随他们回去,再寻机会逃走。
打定了注意,他卸了双臂力气,闷声道:“你放手吧,愿赌服输,我跟你回去。”
“好。”季生欢放开手,向孟冬郞使了个眼色。
孟冬郞令人上前七手八脚将凶徒捆成粽子,自己故意落后一步,将季生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亲眼确认她完好无损,这才彻底放心。
季生欢迎着他走了两步,站住脚笑眯眯地看着他。
“今日多亏有季娘子,否则人可就跑了。”孟冬郞上前叉手与季生欢见礼,后怕道,“幸好娘子没事,否则冬郎也只能横刀抹脖,以死谢罪了。”
“哪里就这般严重了?”季生欢将木棍塞在孟冬郞手里,笑道,“帮你擒了人,交了差,你怎么谢我?”
“还谢你?你兵行险招,吓得我魂飞魄散,”孟冬郞十分大度地挥了挥手,“抵得过了。”
“真是没良心。”季生欢故意板起脸白他一眼,又忍不住笑道,“许久不见,你们可好?”
“我们都好,陆县令也好,至于沈头儿——”孟冬郞拉长了声音,慢条斯理地道,“说不上不好,可也说不上好。”
“沈放怎么了?”季生欢忙问道。
自上次沈放接到她信后,为了践约潜入禁宫,季生欢就再不敢轻易给他写信了,生怕他再入宫去,给人撞见,惹祸上身。
孟冬郞见她面露焦急,于是笑道:“你放心,沈头儿好好在卫所呢,只是比往常更不爱说话,更不爱见人,整日坐在廊下,拿着一沓信笺翻来覆去看。”
季生欢想不出沈放如此是什么样,料定是孟冬郞胡诌,忍不住问道:“此话当真?”
“当然,”孟冬郞拍着胸脯保证,“你若不信,随我去卫所,一看便知。”
季生欢狐疑地看了他半晌,道:“等我片刻,买了东西就回。”
“买什么东西?我替你去。”孟冬郞紧跟在季生欢身后,似是怕她趁乱跑了一般,“要买什么你吩咐一声,跑腿这种小事怎能劳动娘子呢?”
季生欢拉住马缰绳,回头向孟冬郞道:“原我也是要回卫所的,来西市是为了给卫所添置些东西。快要过年了,听你描述,沈放大约也没有心思准备年货。”
“不用不用,卫所里什么都有。”孟冬郞一面摸着马脖子一面答道,“沈头儿虽不爱理人,可在长安县人缘极好,年下大家都想着给沈头儿送东西。”
季生欢闻言,掩口笑道:“人缘好?这是长安县里大小帮派上门巴结他,希望他来年手下留情吧?依着沈放性子,肯定都嫌麻烦挡回去了。”
“这些人沈头儿不待见,还有我们这些不良人啊。你问问去,哪一家不惦记着给沈头儿送点什么?”孟冬郞催促道,“什么都不用买,最要紧是你跟我回卫所。”
季生欢越听越觉得奇怪,索性站住脚,板起脸问道:“冬郎,到底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凶徒,做什么非要将我押回卫所?”
不等孟冬郞开口,旁边一位不良人插话道:“季娘子,你一离开就半年光景,音信全无,孟哥好不容易逮着你,若错过了,回去让沈头儿知道,还不扒孟哥的皮?”
“为什么?”季生欢不解。
“当然是怪孟哥没把你带回去啊。”说话那不良人大笑道,“虽说沈头儿还没像孟哥说的,茶不思饭不想,可他整日心不在焉,你不去见他,他就要相思成疾啦。”
季生欢脸上一红,嗔道:“没正经。”又见他们把那凶徒从头到脚都捆了绳子,生怕他暴起伤人,于是笑道,“捆成这样,走路也难。你们把他搭在马上,不然走一日也到不了卫所。”
“对对对,还是季娘子想得周到。”
孟冬郞冲着旁边那几位不良人挤眉弄眼,那神情分明是说,季生欢这提议是为了早一刻见到沈放。
“我可瞧见了。”季生欢两手叉腰瞪着他们几个,“你们欺负我,等我见着沈放,你们都跑不了。”
“别啊,季娘子,手下留情啊。”
孟冬郞率先哀嚎,后面几个人也配合着连声告饶。
一行人结伴回卫所,一路上说着笑着闹着。
季生欢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谢瑶在大明宫宣政殿中,即将有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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