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趣文学 > 言情小说 > 长安女儿行 > 借名义真相初显
  次日,季生欢起了个绝早,二鼓才落就已出了卫所大门,到长寿坊门口,挑了个早食摊坐下,嚼胡饼吃馎饦。五鼓落定,坊门大开,她也吃饱喝足,可以启程。

  自长寿坊至道政坊,季生欢骑马要走小半天。可她动身太早,骡马行尚未开门,无处雇马。

  季生欢急着向谢瑶求教夜摩香来历,耐不住性子等,索性步行,出了坊门后趁人不备,仗着身手敏捷,翻墙越户抄近道,直奔谢府,竟比骑马走正经街道还要快些。

  然而,季生欢没料到,谢瑶刚好今日有约,五鼓才落,就骑马离府,往开化坊荐福寺去了。

  谢瑶是荐福寺常客,照例在礼佛之后,由小沙弥引着,来到后院禅房,拜会荐福寺主持鉴心。

  小沙弥引谢瑶至门口,为她开了门,待她入内后,便稽首退去,将门掩上。

  屋中无人,谢瑶心中疑窦丛生,站在门口不敢贸然向前。

  “谢巡按,别来无恙。”

  说话的人从禅房帘幕后转步出来,抱拳拱手向谢瑶见礼,竟是薛季昶。

  谢瑶吃了一惊,忙回礼,问道:“薛长史为何会在此处?”

  薛季昶答道:“下官请谢巡按来此一叙,故而先在此恭候。”

  “薛长史下帖相邀?”谢瑶心中一沉,握紧了袖中请帖,暗道不妙。

  昨日她接到荐福寺主持鉴心请帖,说是她日前亲手抄写的佛经,现下已经供奉妥当,请她去荐福寺礼佛祝祷,以示诚心。

  请帖是鉴心亲自写的,一字一句皆是规规矩矩,与寻常请帖一模一样,只所用小笺清香扑鼻,特地用香熏过。

  谢瑶起绝早来此赴约,就是因为这香味。

  她曾与太子门下的人约定,若荐福寺请帖上熏有此香,必是有性命攸关的事,需要交托给她。

  但近几年里,陛下尽改从前对李唐子嗣赶尽杀绝之狠辣,每每召见和提及,都是一派长者的慈爱宽厚,至少眼下,上至终日惶惶的太子殿下,下到远谪封地的诸王,应是性命无忧。壹趣妏敩

  倘若是陛下对李唐子嗣再起杀心,必有风吹草动传至长安,她官拜巡按,不可能毫无察觉。由此看来,这性命攸关之事,与神都无关。

  那薛季昶邀她前来,又会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陛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祥和令人放松警惕,实则暗中调查谁是李唐派系,一举拔除?若真如此,薛季昶就是陛下的人,而她来赴约,就是支持李唐的实证。

  陛下最厌恶自己一手提拔的人效忠李唐,因而一旦薛季昶上奏,她定是死罪难逃。此念闪过,谢瑶顿时如坠冰窟,拢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谢巡按?”薛季昶走到坐席前,微笑道,“不如先请落座,再行详谈。”

  谢瑶闻言回神,定了定心中思绪,神态重回镇定自若,举步向前,端坐在薛季昶对面。

  “薛长史有事相商,直让谢瑶至长史府就是,便是不借他人之名,谢瑶也必会前往。”

  薛季昶闻言,捋须笑道:“谢巡按多虑了,下官借太子殿下名义请巡按至此,只是为了让巡按相信,下官此番是一片为公之心,并无徇私之意。”

  谢瑶听薛季昶清清楚楚说出“太子殿下”四字,心知是回应她话中那句“他人之名”,并非指荐福寺主持鉴心,而是指东宫太子。

  看来他将话挑明,是想开诚布公地谈。

  “薛长史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谢瑶从袖中取出请帖,放在地上,恰在两人之间,“接了这请帖,应邀来此,心中自然早有准备。”

  “事关重大,还请谢巡按先允诺,无论如何都会做到。”

  谢瑶闻言,垂眸看着请帖,道:“我曾在先父灵前立誓,此生当秉承父志,竭力保李唐子嗣无虞,尽心复李唐宗祠社稷。”话音才落,她抬眼,凝视薛季昶,目光冷峻。

  薛季昶一怔,忙拱手道:“巡按误会了,这话并非是不相信你,只是这桩事虽然不难,可对你而言实是两难之境,故而要请你先答允。”

  谢瑶闻弦音知雅意,答道:“只要薛长史能证明,这桩事于李唐子嗣而言的确性命攸关,便是要我赴汤蹈火,我也绝无二话。”

  “有谢巡按这话,下官就放心了。”薛季昶舒了口气,又笑道,“倒不至于赴汤蹈火,担天大干系。只是,做成此事须出尔反尔,恶名巡按怕是逃不了了。”

  “出尔反尔?”谢瑶略一沉吟,明白了他的来意,“薛长史是想说前几日长安县康和杀亲一案?”

  “正是,谢巡按聪慧,下官佩服。”

  “此案已交还长安县令,正在查康和一家身份来历,薛长史是希望尽快结案?”见薛季昶点头,谢瑶轻笑一声,“可这么件普普通通的杀人案,为何值得薛长史如此大费周章?”

  “我并非为袒护真凶,因为康和的的确确就是凶手。虽不知因何起意杀人,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绝不会有假。巡按若觉得那些人证皆是被收买,作伪证,那我举一人,巡按尽可以去问,一定是实情。”

  “长史请说。”

  “邵王。”

  谢瑶面上笑容一僵,这两字如晴天霹雳,惊得她呆了一呆,“你说,邵王重润?”

  太子殿下复位归京,长子重润也跟着一起回到长安,受封邵王,住在兴庆坊。平日里,太子殿下为了避祸,深居简出,也曾约束邵王要谨慎小心。因此,即便邵王生性爱热闹,喜欢结交朋友,也最多只是去平康坊解闷,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县?

  薛季昶点头,“正是,事发当日,邵王也在那家酒肆中,亲眼看见康和杀死幼子。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出来作证。他让我转告你,若有需要,尽可以去府上找他,询问详细情形。”

  “邵王去那家酒肆做什么?”

  “饮酒。”薛季昶似乎早已料到谢瑶会问,脱口答道,“邵王听说那家酒肆卖家传好酒,其味可以媲美翠涛,因此私下里去酒肆中品尝,没想到竟然遇上这等事。”

  “薛长史,”谢瑶缓声慢语地道,“此事至今为止,并未牵扯邵王。人证足够多,想也不需要邵王出来作证。退一万步讲,就算便服出门饮酒这事传扬开来,与邵王素日所作所为相比,最多也就是被让笑一句不成样子罢了,何至于长史如此呢?”

  薛季昶唉声叹气道:“若只是如此,我也不来恳请你早日结案了。谢巡按,此事没这么简单。”

  这回答是在谢瑶意料之中的,“薛长史意思是,邵王去那酒肆,除去饮酒,另有要事?”

  “邵王只是去饮酒,可不代表别人也会如此认为。”薛季昶脸上愁云密布,“不知谢巡按听说了没有,神都通玄匦中又有了秘奏。”

  “陛下设立铜匦至今,每日匦中都有秘奏,长史指什么?”

  “谋逆。”薛季昶压低了声音道,“神都传来消息,有人在通玄匦中投下秘奏,说李姓诸王中,有人在长安暗聚党羽,意图谋逆,扶太子殿下登基。”

  谢瑶连忙问道:“陛下作何反应?”

  薛季昶苦着脸摇头,“近年来,陛下与李唐子嗣关系虽有缓和,可心里仍旧时时防备太子殿下和李姓诸王。这秘奏无疑是块巨石,扔进平静湖面,顿起波澜。”

  “莫非已暗中派了人来查?”

  “据我所知还没有,可若让有心人得着把柄,在陛下面前传些有的没的,那可就不好说了。你也知道,武三思等人一直对太子殿下虎视眈眈,只是没得着个好时机,不敢妄动。”

  “你是说,邵王去酒肆饮酒之事,会落人口实,牵扯到太子殿下?这……长史是不是过于谨慎了?邵王若真只是饮酒而已,应不至于成为把柄。”

  “问题就出在这里,邵王骤见康和杀人,又见武侯铺武侯赶来,怕泄露身份,急忙上马离开。可偏偏忙中出错,将随身香囊落在了现场。我查过陆县令送来的卷宗,那香囊不在证物之列。”

  “陆县令做事周全,应也不是疏忽,想是香囊被人捡走了。”谢瑶终于理清了其中前因后果,“薛长史就是因为不见了这香囊,那日才至我府上,想以康和先天失心疯为由,尽早结案?”

  “正是,通玄匦中秘奏已经说了,李姓诸王在长安县私结党羽,意图谋逆。若此时有人上奏,邵王曾出现在长安县永安坊,那就算无人从旁推波助澜,利用此事,强行将邵王与秘奏内容扯上关系,也难保陛下不会生疑,再惹出一场杀戮。”sxynkj.ċöm

  谢瑶低头不语,心里将薛季昶这些话翻来覆去琢磨了几遍,摇头道:“即便结案,那香囊也还是下落不明,仍旧能够证明邵王曾在长安县出现。”

  薛季昶笑道:“谢巡按请细想想,对于陛下而言,是顺藤摸瓜查出邵王可信,还是特地旧案重提,牵扯出邵王可信?”

  “自然是前者。”谢瑶恍然大悟,笑道,“是了,此案了结之后,若还有人拿着香囊,去陛下面前言及此事,以陛下疑心之重,定会认为那人是仿效来俊臣等酷吏,为达目的,强行攀咬,图谋栽赃陷害。”

  “不错,陛下对昔年酷吏冤狱之事耿耿于怀,今见有人在结案后特地重提,非但不会治邵王罪,反而会对重提者心生不满,因此只要巡按能尽早结案,就可免生旁枝,保邵王及太子殿下无虞。”

  “长史所言极是,我这就回去告知陆县令,请他即刻结案,不得拖延。”谢瑶拱手拜道,“结案之后诸事,就有劳薛长史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长安女儿行更新,借名义真相初显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