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忠的办法并没有奏效,虽前有朝臣联名上书,后有朝堂之上当庭辩论,可最终结果仍然是接受吐蕃求和。
吐蕃使臣定于九月到达长安,陆游原这司宾寺少卿忙得片刻不得清闲,故而自那日为沈放接风洗尘之后,再不曾来卫所。
因而,在看见陆游原出现在卫所门口时,季生欢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将人迎进正堂坐下,季生欢问道:“你不是出城去接吐蕃使臣了?怎会有空来此?”
“行之呢?”
“出去了。”季生欢语气中颇有几分要让陆游原评评理的意思,“上元那日我与沈放自醴泉坊路过,见有几个长安县帮派头领从原来宗楚客家出来,沈放临去西北前,让我打听一下那院子先下谁住着。”
“除了太平公主,还能有谁?”
“我想着朝中敢得罪太平公主的人就那么几个,应很好找才对。可我打听来打听去,竟发现没人知道那院子现下归谁所有,你说奇不奇?”
“土地房屋易主皆要在官府立凭证留存,也查不到?”
季生欢摇头,“沈放见我无法可想,便说自己想办法,把我一个人扔在卫所,带着冬郎出门了。”www.sxynkj.ċöm
陆游原闻言失笑,“季娘子,听你方才口吻,我还道是你办事不力,挨了行之责罚。”
“嘴上倒是没说,”季生欢鼓起腮帮,“可所作所为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依我看,是怕你来回奔波,外面秋风萧瑟,吹坏了你这娇滴滴的小娘子。”
季生欢抿嘴一笑,“还是陆少卿会说话,错处也被你说成了好。”
“实情而已。”陆游原扭头看了眼门外日影,“行之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一大早出去的,已近日落,应是快了。”季生欢见陆游原面露焦急,问道,“出事了?”
陆游原点头,“此事不宜闹出动静,想来想去,唯有托付给行之和你,我才能放心。”
两人一面闲话一面等,坊门关闭的鼓声刚落,沈放就出现在门口,孟冬郞并非随他一起回来。
“可回来了。”季生欢起身迎上前,“陆少卿等你好些时候了。”话音落,不由分说,扯着沈放胳膊将他拖到正堂中坐定,又将门关好,对陆游原道,“说吧。”
“吐蕃使臣丢了。”
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有平地惊雷的效果。
季生欢目瞪口呆,“什么叫丢了?你不是带着左豹韬卫去京畿边境迎接吗?这一路护卫重重,怎么可能丢了?”
陆游原摊手道:“我若知道,便也不来找行之了。”
沈放问道:“细细说,到底怎么回事。”
“接到人之后,我们一行人往长安走,路上很顺利,什么事都没有。昨晚在京郊驿站下榻,原打算稍作整顿后今日入城,结果就出事了。”陆游原叹了口气,“今早我去叫吐蕃使臣起行时,发现他们竟然不见了。左豹韬卫将整个驿站围得水泄不通,根本不可能有人在他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人带出驿站。”
“难道是那些吐蕃使臣自己偷偷离开的?”季生欢插话道,“说不定是吐蕃反悔不想议和了,派人飞马告诉这些使臣,他们才趁夜开溜。”
“两国议和,岂是儿戏?”陆游原连连摆手,“季娘子,眼下我心急如焚,可没心情开玩笑。”
季生欢笑道:“你查过左豹韬卫没有?”
“查过了,为了以防万一,我特地请薛思行着意挑选可靠之人。由想着夜间容易出事,值夜卫队更是精挑细选,还专门让郭怀恩带人去守门。”
“郭怀恩?他没有回西北?”沈放忽然问道。
季生欢道:“他们五个都去参加武举,而且已有功名在身了。你记不记得,我曾告诉你,当时你在平康坊摆擂台时,薛思行也去了?你与郭怀恩那一场比试,可帮了郭怀恩大忙。薛思行记得他,便点名让他去左豹韬卫。郭怀恩说与同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因此他们五个现如今都在薛思行麾下听命。”
“昨晚负责巡夜守门的就是郭怀恩他们,我也问过了,这一夜他们始终守在门口和院中,并未见有人出来,更别说劫了人带走。”
“既然不在驿站里,可有派人去周围搜寻?”
“也搜过了。”陆游原垂头丧气,“一个使臣两个随从,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痕迹都没有。更让我想不通的是,只一刻钟时间,他们就不见了。”
“一刻钟?”季生欢看了看沈放,发现他也皱起了眉头,“陆少卿,你把我们说糊涂了,你们不是在驿站住了一夜吗?怎么又变成了一刻钟?”
陆游原敲了敲额头,“是我急糊涂了,没说清。我去叫他们前一刻钟,郭怀恩他们听见屋里有动静,就出声询问,吐蕃使臣说没什么事,这就证明人还在屋中。可一刻钟之后我再去敲门时,就发现人不见了,只有空屋子。”
季生欢奇道:“郭怀恩懂吐蕃话?”
“他们在西北长年累月接触番邦外族,常用的话都能听个大概。”沈放解释完,问陆游原,“此事还有谁知道?”
“丢失使臣是大罪,说不好要掉脑袋的,只我们几个人知道,还有今早来迎使臣的薛思行。”
“三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怎么瞒得住其他人?”季生欢担心道,“驿站里人多嘴杂,但凡有人说漏了嘴,我敢说,不到半日陛下就会知道。”
“对外只说吐蕃使臣水土不服,身体抱恙,将入城日期向后推迟了五天。只要在这五天中找到使臣下落,就能交差了。”陆游原对沈放拜了一拜,“不良人主缉拿,在山野中追人踪迹是家常便饭,我有没有命回去见我阿爷,可就全靠你了。”sxynkj.ċöm
沈放一把扶住他,沉声问道:“万一寻回尸体,你打算如何?”
季生欢连连点头道:“沈放虑得是,这丢了使臣是大罪,死了使臣罪责也不轻呢,陆少卿还是早做准备,以策万全。”
陆游原苦笑道:“暂且顾不上那么多了,待亲眼见那吐蕃使臣变成了尸体,再想对策不迟。”
“今日城门已关,咱们明日再走吧?”季生欢看向沈放,征求意见。见沈放点头,又将目光移回陆游原身上,“我听阿瑶姐姐说,自从司宾寺忙着迎接吐蕃使臣,你便忙得没空与她见面了,今夜难得清闲,我去请阿瑶姐姐来?”
陆游原急忙道:“季娘子,此事千万不可让谢瑶知道。已到了这种地步,多一人知道,也只是多一人辗转难眠。若非左豹韬卫实在寻不着人,连你们二人我都不想惊动。”
“你该先来找我们的。”季生欢认真地道,“且不说左豹韬卫追人行踪的本事不如我们不良人,单只说我和沈放是你好友,你便不该瞒着我们。这种时候,朋友不帮你,指望谁忙你?”
“是是是,季娘子教训的是。”陆游原笑道,“你这口吻,简直与行之如出一辙。当年我路遇劫匪,失了盘缠还挨了顿揍,行之为我孤身杀进贼窝,生擒匪首之后,也曾这般对我说。”
季生欢喜欢别人说她和沈放是一路人,不由得眉开眼笑,又问沈放:“你把我一人丢在卫所,带着冬郎一天没人影,可知道宗楚客家里住着谁了?”
沈放缓缓摇头,“我与冬郎先去了大义帮,而后又去了其他几个帮派,问了那夜我们见到的人。他们众口一词,都说上元夜始终在朱雀街赏灯,不曾去过醴泉坊。”
“分明是事先约好了,”季生欢凝眉,“难道我们那夜露了行踪,被他们察觉了?”
“应是得了嘱咐,无论谁问都如此说。”沈放把玩着手中木棍,“那些人身上皆无伤痛,行动自如。”
此前季生欢猜测这些人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是有人仿效沈放做法,将他们逐一打败降服。
季生欢笑道:“看来,长安县目前仍就只有一位不良帅,他们能坐在一起,是有利可图。”
沈放点了点头,眉头仍然紧锁。
季生欢温声劝道:“这几个月长安县都风平浪静,并无迹象表明这些帮派不安分,一动不如一静,待到发现蛛丝马迹,再想对策也不迟。眼下最要紧的,是帮陆少卿找到那三个吐蕃人,保住他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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