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间不会倒流,就这样何念深以全市第三名的成绩到了市一中的重点实验班,而时好哪怕托了关系也才只进了个次重点班,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时好那个不知疲倦的身影总会出现在楼梯上,好像上楼去找何念深是一件比学习都重要的事。
“何念深,你媳妇儿找你!”班里看热闹的同学故意大声喊着,何念深也不恼,只是微皱眉头:“你前节课不是刚来过吗?”
“又有不会的题了,这道不会。”时好扬了扬手上的卷子,笑得一脸灿然,而何念深讲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进去,脑海回响的都是刚刚那个同学喊的,何念深他媳妇,他们这样算恋爱吗?
“你傻笑什么?会了?”何念深半倚在窗边,一脸纳闷地看着时好,高一的时好已经不留长发,而是剪成了学生头,这样她可以再省出一点时间来睡觉。
虽然没有动丸子头那么有成就感,何念深还是愿意去揉她的脑袋,就在何念深的手还没有碰到她的脑袋时,时好突然对他说了一句:“何念深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你?”
时好也不知道那一刻的自己怎么了,可能是被那个同学的言论刺激到了,于是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说完之后就后悔了,脸颊烧得灼热,撒腿就跑。
原来心心念念的表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几乎是所有人都会退却在表白的前一秒吧,时好想着她独创的十分有哲理的话,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坐下来。可她刚把手搭在桌子上,突然想起自己的卷子还在何念深那儿,下节课老师要检查的卷子。
她突然觉得找何念深不行,不找何念深也不行,她简直要作死,都没有想过何念深以后不理自己了怎么办。
正当时好一个人在位置上闷闷不乐的时候,同学朝教室大喊:“时好,有人找!”教室里的同学纷纷向门口看去,而循着大家的目光,时好也看到了沿门框而立的何念深,他就算穿着校服,也是跟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那个男生是重点实验班的啊,我一直以为实验班都是书呆子。”
“他们俩在一起了吗?”
“我觉得男的好帅啊。”
时好越过窃窃私语声径自走到何念深面前,她走路从来都不看脚尖的,但这次她除了脚尖几乎没有别的可以看的地方。
时好准备抽了何念深手上的卷子就走,但没想到何念深捏得很紧,于是迫不得已地时好抬头看他,只见他嘴角微微一扬,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你没说过。”
时好眉头有大写的囧字,伴随着怦怦直跳的心,谁来告诉她,这一刻她应该说什么。
“谢谢……卷子。”啊呸,卷子有什么好谢的。
何念深又是一笑:“快进去上课吧。”
“那……”
何念深捏了捏时好的脸:“我也喜欢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轻松极了,好像他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而等时好反应过来的时候,何念深的身影已经走到楼梯拐角处了。
那节课的时好又是甜蜜又是懊恼,她不想他们的表白仪式就这么随便地在教室门口啊,说好的鲜花蜡烛呢,不过何念深刚刚跟自己说,他也喜欢自己,不是梦吧?
“时好,从上课开始你就笑,我讲的有那么好笑吗?”老师两手伏在讲台上,眼睛盯着正在傻笑的时好说。
被叫了自己名字的时好浑身一个激灵,坐在原位一动也不敢动。倒是时好的同桌小声地在下面说:“老师人家恋爱了,人家可不是笑你。”
“你讲讲17题,讲对了就坐下。”时好拿着卷子像上刑场似的慢吞吞地起身,但当她定睛一看,突然发现那道题被何念深在讲题的时候写上了步骤,她今天简直运气爆棚,何念深你知不知道,我遇见你之后,生命里全是好运气。
“很好,时好的这种方法很简便,我把剩下的一种方法也给大家讲一讲,坐下吧,好好听课。”
可时好坐下后,仍然在笑,她好想告诉全世界的人,她谈恋爱了,电视上演的傻笑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
时好第二天又去找何念深,但这次多了一点理直气壮的意味,毕竟身份变了,可她到了何念深教室门口,才得知何念深那天根本没来上学。
就是在那个节骨眼儿上,何念深的母亲出事了,母亲跟着旅游团出去旅游,司机师傅绕山开车的时候出了意外,车子坠入山底,一车近三十个人无一人生还。
这是多少年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意外,但当意外出现在这些人的身上时,让人不由自主地怀疑,是不是命运在作怪。
三十个人三十个家庭,何念深的母亲带着那个何念深不知道的秘密离开,从此他成了彻底的孤儿。
这样的事情何念深从来都没有设想过,他一直以为死亡是离他以及他所爱的人很遥远的事,他也曾经以为自己对母亲没什么感情,但等母亲真正离开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母亲早就成了自己的信仰,是想着一辈子都互相陪伴的人。
何念深的世界彻底坍塌,他不知道他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上学了,一个人到母亲的卧室关上门,闻着卧室里还留着的母亲的气息。
而时好翘课来找了他两次,他都没有下去开门,那年的冬天那么冷,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度过去,他脑海里最深的一个想法就是循着母亲走过的路线去走,然后在某处悬崖纵身一跃。
从此他对世间的一切再也了无兴趣。
时好已经是第五次翘课了,但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何念深,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敲着他家的门,她很担心他。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的母亲和他相依为命,时好知道阿姨对于何念深的意义有多大。
就在时好第五次敲门的时候,何念深出来了,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梳理过自己的他,浑身邋遢得不像样子,而他开口对时好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时好,你烦不烦?”
“你还好吗?”时好小心翼翼地问,而何念深淡淡地看了一眼她,便想转身进去。
时好拉住他的袖口:“我很担心你。”
何念深有气无力地回了三个字:“不需要。”
“阿姨……”
“不要提我妈!”何念深吼了出来,那是他第一次富有感情地叫“妈妈”这两个字,但是他知道她再也听不到了,他想起他们这么多年的疏离和客气,原来最终还是深爱的。
母亲弹钢琴的时候很美,为自己准备早餐的时候很美,甚至是很严肃地告诫自己,你没有爸爸的时候也很美。
“何念深……”时好推了推他的胳膊,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她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死亡,现在的她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www.sxynkj.ċöm
而一旁的何念深早已心烦意乱,一把推开时好,哪怕时好没站稳跌倒了,何念深也愣是没有回头,连世界都不存在了,哪里还能存在什么爱和欢喜。
时好干脆没站起来,而是直接屈膝坐着,那样的姿势很适合哭泣,时好在心里不断地呢喃,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到底要怎么走出来。
这样的问题对年仅16岁的少年来说简直太重大和艰难了,时好想不明白,他们明明刚刚互相告白,而第二天阿姨就去世了,为什么生活一定要这样悲喜交加,好像他们每个人都不应该得到幸福似的。
进门后的何念深以同样的姿势蹲坐在门口处,看不清来路,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好,就像此刻他面对母亲的去世,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还有后来他深爱的女人,还是转眼披上了他人的嫁衣,明白了这一点的何念深,从此对生活再无希望。
那天的时好到家后,让爸爸和阿姨一起把钢琴移到了角落里,弹了一首何念深母亲生前最爱的曲子,然后郑重地盖上了钢琴盖子,以及为钢琴盖好黑色的绒布,很轻声地跟爸爸和阿姨说:“我的钢琴老师去世了。”
“嗯,没事,爸爸再给你找新老师。”时好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爸爸,这么悲伤而严重的事情,在爸爸这里竟然这么风轻云淡,难道就不会感到伤心吗?那是教了自己十年的钢琴老师啊。
时好没有选择跟父亲继续争辩,而是留下了一句:“我以后都不会再弹钢琴了。”
这是她悼念何念深母亲的方式,后来她真的再也没有碰过钢琴,无论是多么值得庆祝的日子,还是需要她救场的时刻,她都没有再碰触那些黑白键。www.sxynkj.ċöm
所以她不知道何念深为什么买了个钢琴回来,又为什么突然想听自己弹琴,或许何念深母亲去世这件事对他已经没有那么深刻的影响了,这是好事。
所有的伤痛都会被时间抚平,所以他们的伤痛也会,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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