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被围困在大凉山里,已经断粮一天一夜了,对沈茶白恨得咬牙切齿。向来兵不厌诈,他本不会傻乎乎中计往山沟里钻,可那沈茶白居然扮成蓝锦的样子被摄政王要挟,蓝家军几位副将非要冲上去一探究竟,这才误入了敌方陷阱。
沈茶白策马而来,给他们带来了米粮,耐心劝道:“徐大哥,只要你不与我们为敌,我们便能和平相处。”
徐闻冷哼一声,那目光充满懊悔:“太后,即便南国有愧于你,你也不该背叛南国,带着北国杀过来吧!”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曾经为保护南国不顾性命,蓝锦也是,换来了什么?”
徐闻低头不语,心里却憋着气。谁都能打南国,但是自己国家的太后带着敌国兵马打过来了,像什么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沈茶白让人把米粮全部放下,道:“我们若只想抢地盘,这时候早就杀到都城了,何苦顾惜你们的生死?你带的是蓝大哥的兵,我不想跟蓝家军为敌,所以才扮成他的样子引你们来,避免发生冲突。不然,你准备让他们送死吗?”
徐闻依旧一脸傲娇。。
副将洪铭衍听出沈茶白是女子,趁他们不备从背后偷袭,准备以沈茶白做人质。沈茶白却早有防备,一个闪身后仰,反而将他制住,两指掐着他的喉咙,目光扫过众人。
蓝家军都急了,徐闻看着洪铭衍,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忘了提醒你了,她武功比你强,你逞那个能干嘛?”
“徐大哥?”沈茶白温和地笑道。
徐闻并不担心洪铭衍的死活,他知道沈茶白不会真的动手。可是他在大殿上立了誓,是来赶走北军的,如今连架都没打一场就投降,算什么将军?
沈茶白也失去了耐心,没好气道:“我不想杀人,但是别人非要找死我也没办法,知道梧州守将孙启平是怎么死的吗?蠢死的。你们消停一天,我留着他的命,一天后活着还给你。到时候若是还想打,徐大哥,我们就兵刃相见吧!”
她抓了洪铭衍,带着手下兵将扬长而去。
南国大军被堵的地方,既不容易守,也不容易攻,是互相牵制的最好地方。徐闻心里早有了想法,投降才是最好的出路。可是,作为一个将军,从小接受的思想是“宁可马革裹尸,绝不叛国从敌”,他说服不了自己。如今沈茶白把洪铭衍带走,倒是给了他一个暂缓的借口。m.sxynkj.ċöm
一天后,孟佑驾崩的消息传遍了南国,洪铭衍被还了回来,徐闻知道南国没了希望,嘴上虽然不说投降,却不再跟他们作对了。
洛璟尘托着脑袋,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在桌子上来回敲着,带着些焦躁和薄怒。
“王爷何事烦忧,让妾身好好伺候伺候你。”沈茶白站在他的身后,两手握成小拳头,敲敲他的左肩,再敲敲他的右肩,再来回敲打一番,玩得不亦乐乎。
洛璟尘反握住她的手,道:“本想留着孟佑的性命,给你出气,看来江中影暴露了,只能提前下手。”
沈茶白趴在他的背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闲闲道:“江中影想必已经逃出了皇宫,他这次虽说帮了我们大忙,但我总还记得他派人杀了蓝锦。”
“他可不是为了帮我们,他觉得孟家三代人都对不起他,总得南国灭了才能消心头之恨。我们是互相利用、各取所取。”
“孟佑一死,南军失去了斗志,徐将军也不愿意打了,接下来的路比想象中顺利许多,最棘手的便是南国的朝臣们如何安排。”
洛璟尘道:“该杀的杀,该留的留。”
沈茶白眼睛一亮,在他旁边坐了,道:“你猜最了解南国所有朝臣的人是谁?”
“你?孟佑?”
“不对。”沈茶白道:“是江中影,他为何能权势滔天,为何能被孟佑关了三年却保住性命,就是因为他掌握了所有朝臣的秘辛。是忠是奸,是能是庸,性情作风究竟如何,他最清楚,所以,除非身心彻底干净,否则都要忌惮他三分。”
洛璟尘不经意地笑了,赞赏道:“这家伙跟本王倒有些像。”
沈茶白些许茫然。
洛璟尘道:“你以为锦瑟楼是干嘛的,要不是你帮忙,当年险些被父皇查了出来。”
“好啊你……”沈茶白指着他的鼻尖。
洛璟尘把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哄道:“后来受了夫人的影响,便不屑于这些手段了。夫人喜欢正大光明、心地坦荡,为夫便返璞归真,找回了那点尚未丢失的赤子之心……”
沈茶白狡黠地望着他,眉眼带笑:“怎么办,我也受了夫君的影响,觉得凡事要灵活变通,有时候对付些非常之人采取些非常手段也不是不可以……”
洛璟尘笑意更浓,幽幽道:“真是近你者赤、近我者黑啊。”
孟佑驾崩的第二日,南国中书令、门下侍中联合众臣起草降书,曰:“我主英年而逝,举国同悲,愿归顺北国,请北国皇帝与摄政王善待南国子民,敬上。”
洛璟尘看了降书,道:“南国的心不诚啊。”
“为何?”
洛璟尘修长的食指点在“摄政王”三个字上,沈茶白了然,降书只提皇帝便可,把摄政王与皇帝相提并论,分明不安好心。
城门大开,洛璟尘带着二十万人马畅通无阻,十日后便到了都城外,驻扎在饺子坡。饺子坡位于都城护城河的下游,因用水方便,周围村庄田地密集,风景优美如画。孟奕当年便是看上了这里,让人把庄稼锄了,把地平了,准备改造成皇家园林,后来因沈伯远等大臣的反对不了了之。此后百姓也没敢在这块地上播种,这块宽阔的土地便闲置了下来。
洛璟尘琢磨着周围的地势,正陷入沉思,被沈茶白的一句话给打断了:“就是因为这里,孟奕恨上了我爹,才把我弄进宫当皇后。”
洛璟尘越发觉得这个地方膈应了。
中书令常山泰亲自出城来迎,恭声道:“摄政王一路劳顿,现在天色已晚,不如现在此处驻扎安歇,明日辰时,在皇宫三里外的凌云台上交接玉玺国册。”
洛璟尘扬眉问:“在此处驻扎?”
“是啊,别的地方实在装不下二十万大军啦!而且这附近用水方便,周围还有千户村庄、万家农户,摄政王一路南下,军纪严明,深得南国百姓的信任,您看,您的军队在这里,百姓都很欢迎呢!”常山泰点头哈腰地说。
洛璟尘面带微笑地送走了常山泰,立刻下了军令:“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万不能掉以轻心,今夜全部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三位副将轮流守夜巡逻。”
他进了自己的军帐,沈茶白已经褪去一身厚重的铠甲,只穿着单衣,正在桌案上画着什么,抬首问:“你也觉得太顺利了,对吗?”
“奇怪。”洛璟尘解了披风递给老果,道:“南国以常山泰和姚远为首,为何这次只来了常山泰?他们两个一直有矛盾,投降这种事肯定不愿独自出面,一定得把另一个人也拉上……你在画什么?”
“画凌云台的地图。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明天会出状况。常山泰这个人我有些了解,递交降书这种事他应该义愤填膺、十分不甘,但是我刚才偷看了几眼,他的神色还算从容。”沈茶白把最后几笔画完。
洛璟尘拿过来看了,研究一番,皱眉道:“我跟常山泰提出明天带五千人马随行,他立马便应了……你的图要是尺寸画得不错,凌云台根本装不下五千人。”
“不对!”沈茶白猛然警醒:“璟尘,你说,投降这么丢人的事,赶紧交了玉玺国册就完事,他们为何轰轰烈烈地整这么一出?凌云台是南国举行重大典礼的地方,比如皇帝登基、册立皇后、重大节日祈福,都是好事……可是主动提出在这里举办投降仪式,不是自取其辱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洛璟尘掀了营帐,大步走出去,。
龙涎宫里,烛火摇曳,晚夏的暑气仍然很重。
萧百威的额头上躺着血,跪在地上坚持着最后一点信念:“陛下,能否让附近百姓先行撤离?”
孟佑瘫在椅子上,中过毒的身体还没复原,每开口说一个字都要扯动脸上僵硬的肌肉,对他的反对更加震怒,忍着疼痛骂道:“当洛璟尘跟你一样傻吗?再说一个字,你跟杨冠、姚远一个下场!”
想到几天前被五马分尸的杨冠,被打得生不如死的姚远,萧百威寒毛直竖,只得应道:“是。”
他的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脚步越发沉重。夏天正是雨季,护城河的水面即将超过最高水位线,上游的堤坝存了大量的水,只要把水闸打开,巨大的洪涛一泻千里,都城外从饺子坡到附近的几个州郡将全部被淹,逃无可逃。壹趣妏敩
萧百威不愿意这样做,可是,他不做,孟佑也会让别人做。他深呼一口气,硬着头皮策马而去。
孟佑的脸铁青,一是因为病态,二是因为极度的愤怒。回想被江中影欺骗操控的日子,伸出那条完好的腿,一脚把前面的桌子踢翻,把进来添灯油的小太监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南国江山都要完了,几个贱民的死活又算什么?他让人放出自己驾崩的消息,引洛璟尘来都城,就是为了让二十万大军全部魂断今夜。
“鱼死网破,谁都不会有好下场。”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用绣着龙纹的袖子把它擦得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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