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苑里,阿婉在厨房小火熬着药,小茉莉坐在秋千上自己玩,洛璟尘拉着蓝锦的胳膊:“小白,你怎么还不理我啊,晚上也不让我一起睡,你们女孩子那几天应该过了吧……”

  “你怎么不去魏武营了?”蓝锦不动声色地拒绝他的碰触。

  洛璟尘目光里的灰暗一闪而过,冲她笑道:“我好歹是个王爷,不能天天秣马厉兵的,也得享享福。最近没什么事,不去了,想在家陪着你。”

  蓝锦很失望。洛璟尘把那份面具带回来了,她一直想找机会看看面具的模样,奈何洛璟尘无时无刻不赖在她身边,碍事的很。

  洛璟尘见她又不说话了,只好找话问:“小白,你怎么知道父皇会派人来搜府。”

  “我不知道。”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才不是。”洛璟尘往她身边又挨近了一点,说:“你派人通知大伟把锦瑟楼收拾干净,定是提前料到了,怎么想到的呀?”

  蓝锦没打算主动说,现下只好说了:“卫仙儿把龙袍和信笺藏到了你的书房,我发现以后本想毁掉,想着留下更能证明洛璟轩栽赃你,便放到了她那里……府上的卧底处理了吗?”

  “嗯。”洛璟尘笑眯眯地想道:小白虽然不知道为何心情不好,但还是为我着想的。

  阿婉熬好了药端来,洛璟尘拿着小勺子要喂她,谁知蓝锦又闹起了脾气,一会儿嫌烫,一会儿嫌苦。洛璟尘实在哄不好,发愁了一会儿,认定是朱雀的问题。

  “我身体已经没问题了,为什么还要天天喝药?”蓝锦问道。

  洛璟尘没有脸承认以前给她下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好道:“你在岛上受了凉,滋补的。”

  她故作小脾气:“你怎么不喝?”

  洛璟尘想了想,说:“行,一人一碗。”

  蓝锦这下真是看不懂了,他不怕药坏了脑子?忽然想起一事,问:“杀害城门兵的人有没有查到?”

  “不是你吗?”洛璟尘喃喃道:“我误以为是你杀的,特意让人动了手脚。”

  “……”

  当所有人认为池州的事就要告一段落的时候,原本不十分严重的流感竟然迅速蔓延开来,死亡人数剧增,新上任池州长官立即上奏给朝廷。洛非天亲自点了御医前往池州,又拨了许多粮食草药过去。

  直到都城也出现了一例同样症状的病人,症细问之下竟是从池州逃难来的。都城立刻警戒起来,下令将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群隔离。

  瘟疫在都城百姓中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池州”这个地方仿佛成了不祥的代名词,谁沾上谁就有性命之忧。可怜那帮远道而来伸冤的池州人,太子被发落以后,朝廷给了银两让他们回去。可现下,池州不能回,旁人又对“池州人”避之不及,客栈不愿意收留他们,马车不愿意载他们,偶尔有人向他们投递箪食瓢饮都得战战兢兢的,生怕沾上瘟疫——他们彻底沦为丧家之犬。

  这时候,都城边上一家名为“新乡大客栈”的老板敞开了大门,他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隔着八丈远地距离对他们喊:“出门在外谁还没点难处,你们去二楼住着,勉强挤挤吧,别下来,我让小二把饭菜送到楼梯口!”

  世道凉薄,人心却暖,旧乡回不去,幸有“新乡”。

  粮食还好说,医治瘟疫的药材却极贵,这下国库是真的捉襟见肘了。大臣们在朝堂上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个时辰,皇上下了圣旨,从皇亲国戚到大小官员全部捐钱捐物。为了给他们捐款增加动力,也为了彰显皇室的仁爱百姓之心,一种叫“功德榜”的东西应运而生,就贴在鸣冤台的大鼓面上。

  功德榜按照捐款数目排列,捐款最多的写在最上面:辰王府,九万二千三百四十七两。

  “是谁干的,本王非把他劈……”

  老果及时截住话茬:“白夫人……王爷,您不是把府上诸事都交给白夫人打理了嘛?”

  “夫人……确实心善。”洛璟尘掐着腰,大喘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心痛地算计着:“本王一年的俸银一万两,再加上父皇偶尔赏的,府上差不多也就十万两的积蓄……”

  老果也一脸凝重:“白夫人只留了府上日常开支的费用,其它都捐了,夫人说撑到您年底发俸禄没问题……”

  兰夫人在墙角贼眉鼠目地听了一会儿,咬咬牙狠狠心,大着胆子走过来,道:“参见王爷,王爷,白妹妹说这个月起给我减去十钱份例,明年再补上……王爷以前答应过我,让我享受正儿八经的妾室待遇,白妹妹想来不知道……”

  洛璟尘嫌她啰嗦,跟老果道:“把本王的份例拨出来一些,给她补上。”

  兰夫人顿时喜笑颜开、千恩万谢。

  洛璟尘边走边跟老果说:“捐了就捐了,本王会心疼那点钱吗?”

  “是,王爷不差钱。”

  “还捐得有整有零的……”洛璟尘小声嘀咕,语气幽怨。

  所谓上行下效,不只是朝廷权贵,都城许多百姓可怜池州冤屈,自发筹集起了善款。据说,有一家快要倒闭的鸿运衣坊捐了一千两银子,百姓觉得这家老板人不错,蜂拥去店里买衣服买鞋,原本冷清惨淡的生意顿时红火起来。

  “‘为众人拾柴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方大老板人不错。”蓝锦接过阿婉递来的药,惆怅起来。

  她讨厌那股浓浓的药味,朱雀给她配的药不好喝,现在换了顾青羽给的药,不仅不好喝,喝完总有种胃里翻涌的感觉。

  阿婉歪着头问:“夫人怎么知道鸿运衣坊的老板姓方?”

  “她帮过我。”回想刚来到辰王府的时候,她不愿接受妾室的身份跑了出去,大街上被人为难,这位方老板热心帮了她一把,蓝锦一直记得。

  民间的谣言在黑暗里滋生,朝廷用尽了办法想把它压下去,没想到,越是压制,它越是蓬勃生长,甚至被摆到了阳光下上。

  民间说,池州瘟疫乃是天怒,因为罪魁祸首还活在世上,地底下的亡灵不得安生,就连车大人都没能平冤昭雪。

  罪魁祸首是谁,不言而喻。

  随着瘟疫中不断有人死去,谣言形成一股更强烈的呼声,他们说洛璟轩就是瘟神,从池州到都城,街头巷尾处处能听到“杀洛璟轩、保北国安”的呼声。壹趣妏敩

  气急败坏的洛非天掀翻了桌子,把辰王传到宫里,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大骂:“璟轩是你的亲兄弟,你非要对他赶尽杀绝吗!”

  洛璟尘愣在了原地。

  “璟轩做坏人,你就做好人,你的计谋好哇!”洛非天的气不打一处来:“煽动百姓把璟轩赶下皇位,制造谣言逼朕不得不要了他的命,现在举国百姓称赞辰王仁义无双,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收揽天下民心,自己做皇帝?”

  “父皇,我没有……”洛璟尘无力而绝望。

  他如坠冰天雪地,一颗心冰冷到了极点。

  趁着洛璟尘去了宫里,蓝锦悄悄离开了王府。

  雅致的小院子里,顾青羽正拿着小刀在玉箫上刻字,已经刻好了一个“南”字。

  “我没想到你真能在辰王府待得住,洛璟尘是南国的仇人,你不会现在还不信我的话吧?”顾青羽冷声说。

  蓝锦心情也不太好,甚至有些气冲冲的模样,道:“我来问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说。”

  “刘大明是你从锦瑟楼劫走的?”

  “他可不是我找人假扮的,刘大明是货真价实的池州人,我可怜他有天大的冤屈,决心帮他一把,便给他出了敲鸣冤鼓的主意,没想到阴差阳错被你救了去。洛璟尘安排的庸医不行,刘大明在那里半死不活,我只好把他捞出来,妙手回春。”顾青羽顺便欣赏了自己的纤纤玉手。

  蓝锦又问道:“制造毒馒头、鼓动灾民进城、杀洛璟轩的谣言,也是你干的?”

  顾青羽放下手中物件,她想了想,轻描淡写地回道:“后两件是。”

  “毒馒头不是你干的?”

  她明明神色得意,却故作无奈地模样:“我已经承认这么多了,何苦多瞒你一件。哦,对了,池州最近爆发出来的瘟疫也是我左的。”

  蓝锦愤怒地站起身来,质问道:“你何苦跟无辜百姓过不去?”

  “无辜百姓?”顾青羽与她双目相对,仿佛听到了巨大的笑话,神色跟她干净利落的气质毫不相符,恶狠狠地盯着蓝锦:“色令智昏,为了男人连本都忘了么!北国百姓无辜,呵呵,你别跟我说,你跟死在北国刀下的南国将士说!”

  “下令攻打南国的是北国朝廷,跟百姓有什么关系?开疆拓土是帝王的意志,百姓求的是有饭吃有衣穿,他们才不愿意去打仗丢性命!”

  顾青羽意识到刚才的情绪过于激动,在椅子上坐下来,拿起小刀子,又在玉箫上刻了一个“风”子,“南风”二字用的都是行楷,写得俊逸出尘。她吹了上面的粉末,忽然道:“你说的对,罪在北国朝廷,现下就有一个不牵连无辜百姓的好办法,由你来做最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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