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人不同的是执失善光，他在此时请求面圣。
李稷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执失善光的行礼问安后，只以手势示意他免礼。
执失善光则直接说起了正事。“启禀陛下，臣已经审问清楚了，那些狼的确是齐王所有，就在离此不远的山中驯养。今日他们只是奉命沿途留下记号，待狼群出现后尽可能拖住苌离。”
“嗯。”李稷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看来二哥是铁了心要将她置于死地了。”
“可臣觉得有一点说不通，如果齐王再安排人手埋伏，那么苌离今日将绝无生机。”
李稷淡淡一笑道：“有谁想过苌离能在那样的重重包围之下逃出来？只要逃不出来，任谁都是必死无疑。”
“但众所周知苌离骑术精湛，这也不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若她只顾自身的话，此事的确有可能。”
执失善光马上反应过来，“若真如此的话，公主有了任何闪失，她难辞其咎，届时……”
“届时他就能光明正大地逼着朕杀了苌离，还把自己撇得干净，说破了天他也不过是养了群不听话的狼而已。”李稷倏然睁开双目，一字一顿地道：“这样的毒计，不愧是他。”
“可苌离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执失善光斩钉截铁地道。
“执失对自己的属下到底还是了解的。”李稷道：“并非人人都能像你一般愿意抛开苌离女子的身份好好看看她。”
“还是陛下有知人之明。以您对她的宠爱，她还能有今日的表现，着实令臣再对她刮目相看，她值得陛下如此喜欢。”执失善光言辞恳切。“想来齐王殿下也没料到，在生死关头苌离会舍弃自身。”
李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倘若事情按照二哥设想的那样发展，折磨的便是自己。只因为他知道，自己心中江山社稷重于一切，而绾绾……应该更知道吧。
“对了，他们可知那些狼是从哪儿弄来的吗？”李稷忽而转了话题。
“早前胡衍鞮来长安时就给齐王送过些狼崽子，但看狼群规模肯定不止这一处来源，而且齐王应该好几年前就在筹划此事了。”
“他们养狼的地方具体在何处？”
“臣已经派人出去寻了，应该快有消息。”
“看着齐王的人把剩下的狼处理干净就行了，若是没有，让他们在背后搭把手就行，勿要再生事端。”李稷道。
“臣明白。”
“那几个护卫怎么处置了？”李稷又问。
“臣审讯完后将他们暂且收押着，只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这些人周相不会留，二哥更不会留，那我就勉为其难给办了吧。既然二哥弄来匈奴人的狼，那我也按照匈奴人的规矩来。执失，匈奴人的活人祭是如何做得来着？”
执失善光面不改色地答道：“回陛下，此法是将罪大恶极之人的皮活剥下来，剥下来的人皮用来蒙鼓，腿骨做成号角，头骨则制成头骨钵。”
“听说头骨钵在整个西疆都是稀罕物件，一个至少千金？”李稷饶有兴致地道。
“的确如此。”
“那就这么办吧，记得把那个头骨钵做得精致些，让二哥能买个好价钱。”
“臣这就去办。”
在执失善光退出后，李稷又向肃庸吩咐道：“让人好好查查叶秀与长生门到底是何关系。”
这位叶家六郎难道背地里还做着这等杀人的买卖？！肃庸在大为震撼的同时，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周相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此时帐内只有他与长子周成珺。
“阿耶，您今日何故要触圣人的霉头，上来就是息事宁人的态度？”周成珺颇为不解。
周鹤龄反问一句，“你怎知圣人今日不想息事宁人呢？”
周成珺叹了口气，道：“终究是没伤到要紧的人，圣人不至于，也没必要为了那个苌离就跟齐王撕破脸。今日大开杀戒也不过意在告诉众人，自己爱重她而已。”
“你这话是没错，可你这个态度却是大错特错了。”周鹤龄语气极是严厉，“若这个苌离真的无关紧要，齐王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地要她死，难道就因为圣人爱重她？！近来大长公主失势，沈桢上位，齐王又丢了不少长安周边的驻军，这些事情才值得齐王如此大动肝火吧？”
周成珺一怔，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看到儿子的神情，周鹤龄便动了气：“满朝文武都以为圣人对苌离是色迷心窍，我看被色迷心窍的人是你才对！圣人见过的漂亮女人还少吗？论起家世门第，苌离与宫里那些女人们根本没得比，她依然能得圣人青眼，当真全靠她那张脸？！”
“您的意思是，这些事情苌离牵涉其中？”周成珺只觉得不可思议。
“若齐王只为泄愤的话，何至于闹出今日这么大的动静，很明显那些畜生原是给圣人准备的。”周鹤龄冷笑一声，“看看现在的结果，不但人毫发无损，还人家做了升官的垫脚石。”
话到此处，周成珺也自觉惭愧，“是儿子浅薄了，请阿耶息怒。”
“你最好祈祷圣人赶紧纳她入宫吧，不然她的官职早晚要越过我去。”
“这怎么可能？！”
周鹤龄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才道：“我入仕也差不多三十年了，能得武将们另眼相看的文官至今也没几个。咱们这位苌佥事作为武官，今日的表现如何？可你也别忘了她当初是以文官入仕的。”
“好不容易请走大长公主，圣人怎会愿意再弄一个女人回来？”周成珺道。
“若这个女是圣人可以完全把控的呢？”
“那她会成为圣人在朝堂上的绝对支持……”周成珺喃喃自语道。
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李秩派去处理残余狼群的人来报，事情已经料理妥当，另外还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们行动。
示意来人退下后，长史赵诚道：“王爷，圣人这是何意啊？”
“就是来监工的而已，不必在意。”李秩不以为意地道。
“今日是咱们失算了，早知道就该设下埋伏，直接将苌离赶尽杀绝才对。”www.sxynkj.ċöm
“失算是不假，可这局我也输得心服口服。”
赵诚对于自家王爷此时的态度大感意外。
“老十看上的女人理因如此。”李秩露出一个幽绝的笑容，“这样的女人，谁会不想要呢？”
稍晚之后，苌离终于睡醒了，吃着桑梓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晚膳，顺便问起了李稷对于今日之事的处置，桑梓将听到的一切如实告知。
听罢苌离轻巧一笑，道：“他到底还是息事宁人了啊。”
与她同住一起的叶含英道：“杀了这么多人还叫息事宁人？！”
“对主谋未有任何惩处，还不是息事宁人？”苌离道。
“主谋是谁？”叶含英问。
桑梓还在迟疑要不要回答的时候，苌离已经开口了，“圣人的二哥，齐王殿下。”
叶含英啧啧感叹，“高门大户果然都这样，皇族更是如此啊。”随即，她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苌大人可是得罪齐王了？”
“还不止一回，就是最近这回比较大而已。”苌离道。
“圣人既然能杀这么多人，那为何不找齐王的麻烦呢？”叶含英很是困惑。
苌离耐心解释道：“杀人是为杀鸡儆猴，至于齐王嘛，圣人暂且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弄出这么大动静，还不能怎样？！”
“说到底也就是死了两个护卫，你说能拿他如何？”
叶含英想了想道：“也是，你到底还没嫁呢。人家那可是亲兄弟。就算齐王殿下今日当众承认他养了群狼拿来玩，但不慎走失把你给吓着了。圣人除了被恶心一通，还真不能拿他如何。”
桑梓大声咳嗽了一下。
这一次苌离选择了熟视无睹，今日自己投怀送抱是众人亲眼所见，到了这个地步再多解释就是矫情了，反正自己和李稷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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