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日的午后,苌离接到了方弘济派人传递的消息,说是刑部的复核已经到京兆尹府了,苌离十分清楚,这意味着最晚后日江茹慧就会被转押至京兆尹府。
虽然方弘济一早就说过,江茹慧在万年县大牢内呆不了几日了,可突然接到这样的消息,苌离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原本,苌离是打算在江茹慧转至京兆尹府之前去见她的。现在,既然李稷给自己放权了,那么江茹慧被转至京兆尹府大牢更好,不然事情闹得不够大。
于是,苌离告诉来人,“转告你家大人,如今此事仍有转机,让他勿要忧虑。”另外还告诉来人,让方县丞随便找几件江捕快以前参与案件的卷宗,给她送过来。
打发了来人之后,苌离又写起了她的文书。
这日夜里阿芙蓉和裴宥查证的事情,前后脚到了苌离府上。
苌离先把阿芙蓉交给了桑梓,让她做几张糯米纸,做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加进去。
认识阿芙蓉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桑梓拿到手中的还是粉末,她就更不知道这是何物了,既然苌离吩咐了,她照做便是。
至于裴宥的消息,是他亲自送来的。
在书房内,苌离笑道:“马上就要宵禁了,你还真亲自送来啊。”
“原本我可以不跑这一趟的,可是有些别的事情,我觉得我还是当面跟你说的好。”裴宥递上,查到的消息,“你先看看。”
苌离接过后仔细看了起来,周成钰那里果然是遗漏了些,裴宥这里只多不少。最重要的是,八月初五之后的第一次是在八月十一。
裴宥指着这个时间,道:“我知道你最为关注的是这个,所以我也特别留意了,还真的发现了一些问题。”
此事苌离也注意到了,裴宥说的是什么问题。
裴宥不愧是枢密院出来的,不仅找到了时间,哪位姑娘接的客这些都查了。连每次花了多少钱,同什么人一起,都给苌离抄来了。
苌离注意到,八月十一那次,是柳泽是一人狎妓,可这次花的钱却比他与三四人同行时花得还多,而且这一大笔钱还是事后加的,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苌离指着那事后加的一大笔钱,问:“你是说这个?”
“不错,我发现了这个异常,所以特意打问了。”说到这里裴宥显得格外尴尬。
“你也知道这是要紧的事情,有什么好尴尬的,此事又不是你干的。”苌离横了裴宥一眼。
裴宥咬了咬牙,道:“按照鸨母的说法是,那日柳泽为了助兴,下手失了轻重……”后面的话裴宥说不出口了。
“死了?”
这人到底是不是个女人?裴宥呆了片刻后,才答道:“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重伤。鸨母说重伤那个也养了许久,到这个月才开始重新接客。”
苌离仔细思量起来,然后问道:“这种情况,以前有过吗?”
“这个,没问。不过自那之后到现在是没有的。”裴宥道。
苌离没好气地看了裴宥一眼,自己终究还是要跑一趟青楼的。
接下来的一日,苌离又安心做起了她的编修,裴宥对此是一头雾水,“苌离,你说要翻案,怎么感觉你是雷声大雨点小呢。这就没动静了?我可是听说明日那江捕快可就要压入京兆府的牢房了。”
“裴宥,我凭枢密院的腰牌进得了京兆尹府的大牢吗?”苌离问道。
裴宥横了苌离一眼道:“若说我进京兆尹府的大牢,可能还需要亮一下腰牌。至于你,你这身官服就够用了,毕竟全长安都知道,穿这身正红色官服的就你苌进士一个。”
苌离道:“能进去就行。”
裴宥也是个极聪明的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才能猜到几分了。“昨日我还纳闷这种芝麻大的事情,怎么就到圣人那里了,原来你是要干票大的。”
苌离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看着裴宥。
“那你打算何时去砸京兆尹府的场子啊?”裴宥问。
苌离道:“就这两三日之内吧。”
“知道了,去之前说一声。你可是枢密院的笔杆子,精贵着呢。若是你让外人欺负了去,都承旨就该亲自去欺负京兆尹府了,我得给京兆尹留条活路啊。”留下这句后,裴宥就翩然离去了。www.sxynkj.ċöm
看着裴宥离去,苌离淡淡笑了,这个令外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其实才是尔虞我诈的朝堂里最干净的地方吧,无论他们对外人如何,对于自己人他们有着自己的坚持。
第二日,裴宥打发去盯着京兆尹府的人来报,江捕快已被收入牢内了。
裴宥便开始催促苌离,“你该动身了吧。”
正在奋笔疾书的苌离头也不抬,“别催了,等我把这份文书写完,再动身也不迟。”
“陪你去完京兆尹府,我就忙旁的事情了,你赶紧。”裴宥道。
“那你先去忙你的好了,那细作的事情,我去找江捕快问问就好了,不用你出马。再说了,我要进女牢,你去了也不方便。”苌离一脸淡定。
“你确定?”裴宥迟疑着问道。
“确定,就是问几桩旧案,没什么大不了的。”苌离语气轻松。
“那我告辞了啊?”裴宥最后问道。
“不送。”
当苌离写完手头那份文书后,便告诉沈庆之,“剩下的都归你了。”
沈庆之苦着脸道:“苌大人,这剩下的也太多了吧?”
“多吗?”
“多。”
苌离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庆之,问:“多吗?”
活阎王就是活阎王,沈庆之连忙摆手道:“不多,属下觉得一点儿都不多!”
“嗯,那就好。”然后,苌离就走了。
然后苌离就带着方弘济送来的卷宗和那几张加了阿芙蓉的糯米纸,出现在了京兆尹府的大牢门前。
的确如裴宥所说,自己这身官服就足矣让人家知道她是谁了。
大牢看守极是客气地问苌离,有何贵干。
苌离表示,他们最近在查的事情,跟几桩江捕快负责的旧案有关,自己今日前来就是问问江捕快这几桩旧案的。
这些人根本就不敢再有废话,苌离的理由又无可厚非,二话不说,立刻就引着苌离前往女牢。
这是苌离第一次来牢房这样的地方,那昏暗压抑的气息在她刚刚踏入之时,就感受到了。就在刚刚进入女牢大门之时,有几个狱卒灰溜溜地从女牢内往外走。
因为江茹慧已是死囚,所以她被关在最里面的那间。当苌离见到她的时候,她无力地坐在铺满秸秆的地上,双手双脚上都戴着镣铐,凌乱的头发的头发几乎全部遮挡了她的容颜,好在她的囚服还完整穿在身上。
连想起刚刚从女牢里溜出去的几个狱卒,苌离扫了一眼牢头,发现牢头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不过也仅仅是不自然而已。
苌离问:“方才那几个怎么回事?”
牢头陪着笑答道:“苌大人有所不知,凡进大狱者三十下的杀威棒是免不了的,这是规矩。”
原来在刑律之外还有这么多的明堂,苌离向四周扫了一眼,“这女牢里面是没有女狱卒吗?”
“此等粗活,还是我们这些男人来就好了。”牢头依旧笑容谦卑。
这时,跟在苌离身后抱着那些卷宗的小吏,凑到苌离身前,示意苌离他有话要说。他是枢密院的人,枢密院的牢内不关死囚,这苌大人又从没进过大牢,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也是正常,可她要是再问下去,那就没法说了。
苌离跟着小吏避开其他人,小吏才红着脸,压低声音道:“苌大人有所不知,这杀威棒对男囚和女囚是不同的。男囚就是一般的棍刑,女囚嘛……也不是定是三十,其实是看牢里有多少狱卒,一人一下打完才算。”
苌离眯起眼睛,反应了半天才理解小吏的话,震惊到无以复加,“枢密院也是如此?!”
小吏连忙解释道:“不不不,这个绝对没有。若是被都承旨知道了,我等不被扒了皮,挂在枢密院门外才怪。此事全看主事官员的脸色,要是有人管,牢内自然不会有这种事情,若是没人管,那就……”
小吏觑着苌离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道:“所以历来女子犯了案,能不入大牢就不入。家中实在无权无势的才会让人进大牢。更何况这个江捕快是死囚……”
后面的话小吏不说,苌离也是明白的。没人会在意一个死囚的清白!怪不得那些世家大族对于犯了事的族中女子,宁愿自己处置了都绝不会让官府来插手。固然有家丑不能外扬的意思,更是不愿族中女子被人如此糟践!
苌离也明白了,为何柳泽可以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在妓子身上,却对关在牢里的江茹慧没有动作。因为他一早就知道,江茹慧会在牢里经历些什么。sxynkj.ċöm
这是惯例!这是那些男人们都知道的惯例,唯有自己不知道!
以方弘济的为人,他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可他也只管得了万年县的牢房,管不了京兆尹府的牢房,所以他对于江茹慧转进京兆尹府的牢房才那么紧张。而这样的惯例,他却无法对自己这个女子说出口,自己能答应翻案对江茹慧来说已是莫大的恩赐了,他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执失善光能一直压得住枢密院,但对于其他的地方,他管得了一次,却管不了后面两次三次。
至于李稷,他要管的是他的江山,能让在大牢外面的百姓吃饱穿暖都已极其不易了,他还有何心力去管大牢内的事情。
此时,苌离不知道是该骂自己愚蠢还是无知,为何会想不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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