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稷笑完，苌离巴巴问道：“你给我升正五品的事儿，还作数吗？”
“我可不是你，成日谎话连篇的。而且那是当众说的，怎么就不作数了？”李稷实在不知，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可到现在官服还没给我送来。”
“肃庸。”
听到李稷唤人进来，苌离连忙从他身上爬下来。李稷调笑道：“你这脸皮儿可是难得薄一回啊。”
“闭嘴。”
肃庸已经行至李稷面前，“郎君有何吩咐？”
“去问问是我的话不管用了，还是人都死绝了。苌大人正五品的官服，这些天还送不来是怎么回事？”
“奴婢这就是去。”
苌离插嘴道：“时候不早了，明日再去吧。”
肃庸看了李稷一眼，得到首肯后，笑着对苌离道：“谢夫人体恤。”
瞟了肃庸一眼后，苌离终是没说什么。
等肃庸退出之后，李稷问道：“你几时开始对这种事情上心了？”
“现在苌府在旁人眼中就是圣人的外宅，自那日之后我就再也没露过面，底下的人也拿不准你的意思，所以官服没送来。可我不想彻底变成众人眼中的肥肉。”苌离道：“琅琊王氏和博陵崔氏在打什么算盘，你应该比我知道得清楚。”
“王澄连这都跟你说了？”
“我与他是青梅竹马，可那不过就是年少时的绮念，如今都过去了。你能容得下方弘济，为何却容不下他？”
“因为王澄在你心里终是与旁人不同。”
“你也跟旁人不同呢。人家可没跟我动过手，但你可动过。”
李稷顿觉理亏，便一个字也不说。
“你当初跟成钰说的那句是什么来着？”苌离自问自答道：“娶谁不是娶。放我身上，那不是嫁谁不是嫁？”
李稷瞬间就怒了，“你再说一句试试。”
苌离根本不为所动，“可我只要嫁的不是你，你都得让我当寡妇。既然你说王澄在我心里不同，我这是何必呢？至于嫁旁人，跟我有仇的我还真没打算嫁，其他人跟我也没仇。你说对吧？”
此言一出，李稷瞬间就蔫了。
“你看，我都有这个觉悟了，你就不要再抓着王澄不放了？而且王澄能告诉我琅琊王氏来找过他，那他也没打算遂了那些人的意思。但我那些亲戚们若要信口开河，硬说我与王澄早有婚约，那他就死得冤枉了。当然，这个人也可以旁人。”
“所以你还是要做回苌离？”李稷已经明白了。
“只要没有这双异瞳，就没人能说我是妘家的女儿。”
“你的身体是怎么弄成现在这样的，你不知道吗？”说起此事，李稷就心痛不已。
苌离反问道：“难道我要看着你给自己再树强敌吗？倘若此时崔，王两族带着另外四家转而支持齐王，你要如何是好？你若不在，便再无人能护着我了。你觉得齐王会放过我吗？崔、王两家有人会为我求情吗？”
无需苌离提醒，李稷很清楚以齐王现有的兵权，再有崔、王两族的支持，自己这个圣人怕是真不用做了。一把将苌离紧紧抱住入怀中，“绾绾，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只是现在的十郎只护住苌离，暂时护不住妘琬而已，十郎不会一直如此的。而且是我自己不乖，惹出那许多事情才让十郎为难的。”苌离安慰道。
“就算你没有生出事端，你就不用喝那改瞳色的药了吗？你已经快不能生育了，再这么喝下去，你的命早晚得折在这上面。”李稷愈发觉得自责。
苌离心中哀叹，十郎你想到了一切，可你却没想到意料之中的结局会来得如此之快。“这其中没有十郎的错，从我决定做苌离那一日起，我就是要如此活下去的。”
“可你遇到我了，我也知道你是谁了。并且我想护着你，想让你往后的人生长乐未央，永无悲伤。”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十郎，人生在世哪能真的长乐未央呢？总有不如意之处的。”
“你可以像如今这样，藏在这里。等我料理好外面的一切，你就能正大光明的出去了。”
“此事之艰难，我十分清楚。五姓七望，我帮你打掉了一个，剩下的六个自然也不在话下，我躲在这里于十郎毫无帮助。”苌离道：“以前都是十郎护着我，这一次该我护着十郎了。”www.sxynkj.ċöm
“你要做什么？”
“既然妘氏后人回来了，那么靖东王府也该回来。”
“我压不住我这些不省心的亲戚，但靖东王可以。”
李稷已经明白其中深意了，她绝不允许绾绾再去主动找死。“你再敢动齐王的兵权，我就先打断你的腿。”
“你这个骗子，刚刚说好不吓唬我的。”苌离抗议道。
“你要去作死了，还不让我吓唬你？！”李稷瞪着她道。
“谁说我要夺齐王的兵权了？！我有自己的人，他的人我还看不上呢。”
“差点忘了，你可是有私军的人。这回灭匈奴的主力可是你的人。此役之后，他们定会得到封赏，借此机会他们又能号召起不少人，你手里也不缺军饷。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都是背着我干的，这会儿你倒想起来跟我坦白了。”
“我们家跟匈奴是世仇，用私军灭他们无可厚非。倘若我再召集旧部，不跟你提前说清楚，这不就是造反了嘛。”
李稷睇着她道：“造反这事吧，你不是不敢而是没兴趣。”
“我现在成日在你眼皮子底下，造什么反啊。再说了，我就是把这些人拉出来显摆显摆，我到底是从未领过兵的，这些人我不可能完全彻底把控，他们会留着西境。将领无诏入长安，这是死罪，此事莫说是我，谁求情都没用。即便他们之中真有人意图不轨，没有我，他们便师出无名。等我用他们唬完人，十郎就可接手，反正你也不会差他们的军饷。再经过整编换将，日后他们就是十郎的人。你手上多些人，对上齐王胜算也能大些，再者说这样一来还能削弱西夏的国力，怎么算你都不亏。”
“对圣人来说是不亏，可对李十郎来说却亏了。”李稷仍然没有松口的迹象。
“那我就问你一句，若你明日就把齐王给办了。你反手就能把五姓七望给弹压下去吗？他们之所以还未站齐王，那是因为在此事上，你们倒是兄弟齐心。还有就是齐王到底是在篡权，他们总要顾忌成日挂在口中的礼法。但你若是他们逼急了，他们的态度可就不好说了。若没有齐王，他们虽然不会直接威胁到你。可他们势必会掣肘于你，日后你还如何施政？历朝历代所经历的缺钱少粮都是因世家大族而起，倘若这几家带头在此事上做文章，其他人群起而效仿，你就只剩搜刮民财了。到那时你们家这江山也就到头了，你阿耶不得从坟里出来掐死你？”
“我阿耶若是知道我给他找了个这样儿媳，才舍不得掐死我。”
“论出身能压住他们的只有我，一旦我手上握有兵权加上当年之事，他们必然忌惮我。那时他们只能求十郎庇佑，如此便可让他们安分守己，此事花不了多久的功夫，说不定郭先生回来之前就能办妥。让他们安分守己，又有十郎压着朝臣和齐王，我才能不靠隐藏异瞳过上安生日子。”壹趣妏敩
“你当真要为了我，而彻底跟那些人撕破脸？”
“我的确不在乎这个天下到底是皇家说了算，还是世家说了算。可十郎比他们更适合做这天下之主，若十郎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大可认为臣是为了陛下同他们撕破脸的。”
“王澄是跟你说了昙燚花吧？”李稷突然岔开话题。
“是。”
“那些医术他还真没白看。”李稷不咸不淡地道：“是生是死让你自己选，他可真行。”
“十郎可以逼着我活下去，可十郎改不了我的求死之心。”
“那生死之事，你想清楚了吗？”这话出口之时，李稷内心是忐忑的。
“还没有。”苌离神色平静。“但臣说过，只要陛下能还天下海晏河清，臣定当誓死追随，决不食言。臣如今要为陛下所做之事，只有臣能办到，您没有其他人选和办法。”
“可见在你心里陛下比你的十郎重要。”
“这要怪十郎就是陛下，十郎心里本该只有装着天下，可十郎非要再装个我，那我便替十郎装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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