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渃一听立刻让雒钊拿出身上的金子,不曾想被阿姐泼了冷水,“阿渃,你前几日还说,身上带那么多钱沉得慌。你一个习武之人都嫌沉,叶娘子不嫌沉吗?金子显眼,再招了盗贼如何是好?”
阿渃一时间没了下文,事实也的确如此。于是看向苌离,希望她有办法。不过她阿姐当然会有办法。苌离转首对店家道:“店家,可有笔墨?”
那店家道:“有记账的笔墨。”
“可否借我一用?”
店家答道:“那是自然。”于是很快就拿了上来。
苌离示意阿渃去研磨。
阿渃虽然乖乖研着磨,却心虚地道:“阿姐,这事私底下做也就算了,这不还有外人嘛。”说罢,用目光示意那边还坐着三个人呢,更让她无法忽视的是,那三人明显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在向这边看。
苌离对此毫不在意,“人家随便拿了二十金出来,让往来学子免费在这歇脚。你觉得人家会管这等闲事?”
额……好像是这样,阿渃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见墨已备好,苌离以张草写下:
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
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
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
提壶抚寒柯,远望时复为。
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待墨迹干透后递与叶娘子,道:“此乃草圣张旭的手书。按照市面上的价格,至少八十金。奈何这店家的纸张大小有限,不然多写几字,便肯定有百金。只此一副,若是多了可就招人侧目惹人怀疑了,娘子勿怪,若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在场诸人除了苌离这三人以外都傻了,见过胆大包天的没见过这么大的。叶娘子半天才回过神来,斟酌着措辞道:“足够了,我叶家自己订购的药材已在路上了。敢问娘子是何人?都说张旭草书天下第一,娘子这草书虽也不差,但你如何确定不会被认出来?”
苌离答道:“张旭乃我舅父,他本人对我仿他的字并无异议。”此言一出,数道目光便向她射来。即便是在幂蓠之下,苌离也感受到了其中有一道极其锋利的目光,这目光的主人只能是那位气度不凡郎君了。
至于叶娘子则一脸惊讶地问道:“女公子可是睢阳解元苌离,苌娘子?”
苌离一笑道:“正是。”感觉到那刺人目光收了回去,用余光看去,那人依旧在看着自己,不过眼锋已收,脸上还带着玩味的笑容。
正如苌离说的,李稷的确没那个闲心管她坑蒙拐骗。人傻钱多的人那么多,让他们出些钱财救济灾民有何不可啊?更何况,这苌娘子的张草也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不过成钰说的没错,这位小娘子的确有意思。
叶娘子起身站定,未及躬身就被苌离扶住了,口中却道:“我出身药王叶家,不求以医术普度众生,但愿不负毕生所学救死扶伤便好。苌娘子是能与男子以才学一较高下之人,我视为楷模,当受此礼。”说罢便推开苌离的手,深深一揖。
苌离还以平礼,淡淡说道,“叶娘子言重了,世人皆知睢阳从未出过三甲,前路如何尚不得知。既然话到此处,可否告知娘子名讳?”
“叶含英。”
苌离一笑道,“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
“娘子果然饱读诗书。”叶含英会心一笑。
“叶娘子谬赞。”苌离注意到外面大雪渐止,转首对阿渃道:“阿渃,你送叶娘子去涿州。”
叶含英立刻推辞道:“令妹尚且年幼,怎敢劳烦她。更何况苌娘子也放心,她一人出门?”
不等苌离答话,阿渃便道:“叶姐姐,我已及笄不算小了。我阿姐身边我武功最好,而且我又不是没出过远门。再者姐姐你是女子,我阿姐的护卫送你也不方便,等你的护卫赶到涿州,我再离开便是。”壹趣妏敩
听罢,苌离笑道:“阿渃长大了,路上小心。”
阿渃道:“知道了,阿姐。你在长安等我哦。”sxynkj.ċöm
叶含英问道:“小娘子可是叫苌渃?”
阿渃道:“叶姐姐,我不姓苌,我姓安。”
叶含英微微一愣,苌离立刻说道:“大雪已停,阿渃你们立刻上路,不然要错过投宿了。”
阿渃也不耽误立刻出门牵马,叶含英再对苌离一揖,道:“这一拜,代涿州灾民谢过苌娘子。”
苌离再还一礼,道:“勿要再耽误,上路吧。”
雒钊抛了几锭金子给阿渃,顺便把阿渃的佩剑也抛给她,道:“阿渃,这回你可别嫌沉,不然就真得爬回来了。”
阿渃通通接住对着雒钊做了个鬼脸,戴好幂蓠后,便同刚刚上马的叶含英一同朝背离长安的方向奔去了。
见二人走远,苌离回身去拿桌上配剑径直朝自己坐骑走去,头也不回地道:“想说什么就说。”
雒钊道:“娘子不该让阿渃去的。”
苌没好气地道:“难不成真让你跟着?初次见面我这又给钱有派人的,那叶娘子没觉得我包藏祸心就不错了。让你一个郎君跟着,我信得过你,她信得过吗?再说,阿渃出门的次数可比你多,而且分寸还是有的。”
恰在此时,那一行三人也出了茶舍,继续赶路。与正慢悠悠往外走的苌离,擦肩而过。看他们去的方向,果然是长安。
雒钊无奈道:“娘子,属下不是担心阿渃,以她的身手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属下是担心您啊,万一路上什么人,若是护不住娘子如何是好?”
苌离瞟他一眼,道:“你就不用提醒我,阿渃身手比我好了吧?都到雍州地界了,还能遇上盗匪,这雍州刺史怕是不想干了吧?”
雒钊道:“刚才那叶娘子不就是遇了盗贼?”
苌离叹了口气道,“雒钊,这贼跟匪有何区别,你不会不知道吧?盗匪可以扫净,再如何太平盛世,谁还有本事让六岁顽童不偷隔壁家的果子啊。”
雒钊告饶道:“娘子,求您收了这张利嘴的神通吧,属下知错了。”
苌离一脸惋惜地道:“雒钊,我后悔让阿渃去了。”
“啊?”雒钊摸不着头脑了,娘子可不是这般心性不定之人。
苌离凉凉一句,“你没有阿渃好玩。”
雒钊明白了,于是道:“若是娘子遇上盗匪也无妨,反正您的赤风也没人追得上。”
这话说出来雒钊又被嫌弃了。苌离道:“方才那郎君的骊驹你没看见?你哪来的这般自信?”
到门口送别阿渃的时候,苌离就注意到了那三人骑的马。尤其是那匹骊驹。漆黑油亮的马身上下无一丝杂色,一看便知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比起自己的赤风也不逊分毫。
那匹骊驹毫无悬念地被那气度不凡的郎君骑走了。
雒钊赶紧补充道:“娘子,等咱们上路的时候,人家早就走远了。”
苌离很满意地点头道:“嗯,此言甚得我心。”
雒钊也看出来了,自家娘子是不想再跟那三人碰面的。所以,才配合地与苌离闲聊起来。
预计那三人已经走远,两人这才催马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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