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皆知圣人对枢密院众人一向严苛，裴沈人更是深有体会，今日他们敢在圣人面前这般弄虚作假，恐怕一顿鞭子都是轻的了。
肃庸没给这三人太多反应时间，“苌大人，圣人让你即刻就去。”说着，立刻就有一名寺人上前给苌离引路。
见此情景，苌离便知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留给那两人一个抱歉的眼神之后，就跟着那寺人离开了。
酒肆那次偶遇让裴宥肯定圣人定不会为难苌离。
不过沈庆之却不如此想，见肃庸还未离开，上前躬身一礼，道：“请肃公公转告圣人，苌编修到底是文官出身又是女儿身，箭术不精也属正常。圣人若要罚，由下官代她受了便是，鞭刑岂是她能受得住的。”
沈庆之说这话的时候，还对裴宥怒目而视，你这般看着是何意？
对于沈庆之的义气，裴宥还是有些意外的，但圣人与苌离之前的事情不是自己可以多言的。于是，他也上前一步，对肃庸行过一礼后才道：“请公公通融。”
肃庸笑得谦和，“圣人对枢密院素来严苛，但圣人也不是不讲理，二位不是也觉得没必要苛求苌编修的箭术吗？”
裴，沈二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料到肃庸会如此说。
“倒是二位，既非女子又非文官，若是箭术不精圣人是定会重罚的。”肃庸笑眯眯说完，便翩然离去了。
苌离被带到武德殿的一处偏殿后，那寺人道：“请苌大人候在此处，圣人要等到射典结束后才能见您。”
被单独留下的苌离看着寺人离开，又抬头望了望殿顶。明明自己的位置那么偏，怎么就会被李稷盯上呢。虽然知道李稷不会对自己箭术不精本身有什么苛求，可今日若非有裴宥和沈庆之自己丢人可就丢大了。估计自枢密院创立至今，箭术不精到此等令人发指的地步，恐怕也就自己一个了。
对于李稷来说，每年的射典都一样毫无新意，为了隐藏锋芒他象征性地开弓之后，就坐上看台当起了看客。
射典这样的场合，以苌离的性子定然不喜欢，李稷以为她一早就会告假。所以当李稷在人群中看到她时还有几分意外，但转念一想，这个假执失怕是不会准的。
当李稷百无聊赖坐在看着苌离上场的时候，还是很有兴致地注视着她。虽说骑射不分家，李稷也料定了苌离的箭术不可能跟她的骑术相提并论，毕竟她是个女儿家，不可能真的把她当儿子养。
即便已经有了准备，可当李稷远远看着苌离的箭射中裴宥的箭靶时他还是很惊讶，这女人的箭术也太说不过去了。
然而正当李稷摇头失笑之时，苌离的下一箭又上了隔壁沈庆之的箭靶。李稷在震惊之余也被她给气笑了，箭靶上比旁人少了两支箭，看她一会儿如何收场。
可惜自己不在她身旁，真想知道此时的她是怎样的神情，笑意在李稷抑制不住。话说回来，旁边那两人倒很是上道，没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回人。
肃庸是何等精明，根本无需李稷吩咐，马上下了看台，让苌离去偏殿候着，待会儿射典结束，圣人会亲自教训她。
射典大约在两个时辰后结束，各人战绩基本保持与往年一致。不过只有极少数的人注意到裴宥和沈庆之所得赏赐多于往年。
看着自己多得的赏赐，沈庆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圣人素日的作风吗？你我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壹趣妏敩
“别瞎说，弄虚作假的明明是苌离。”裴宥斩钉截铁地道。
沈庆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裴宥道：“哪个意思？”
沈庆之怒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你问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会偏爱安小娘子？”
“圣意究竟如何岂是你我能揣测的？”裴宥道：“至于偏爱嘛，我还没这机会。”
言罢，裴宥便悠哉悠哉地走了。
在武德殿偏殿呆着的两个时辰里，苌离并没有觉得无聊，有人为她找来了几卷书，以此来打发时间。
因有李稷的吩咐，所以当李稷进来的时候无人告诉苌离她需要接驾。
所以当李稷进来的时候，就见苌离坐于在轩窗下，手执一卷书静静看着。正值三月春光烂漫时，偶尔有和煦的春风吹乱苌离发丝，却也未影响她聚精会神地看书。
这样安静恬淡的画面，一时间李稷也不忍打破。
苌离还是用余光发现了殿内有人，抬眼望去，果然是李稷。马上放下书卷，起身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说着，李稷也坐了下来。
虽然李稷语气甚是轻松，可苌离却免不了心里忐忑。自己毕竟是武官，射箭上了旁人的箭靶，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因为殿内未设胡床，所以此时李稷跪坐着的。
李稷抬头看向苌离，淡淡一句，“我跪着，你站着？”
苌离才反应过来，也不知是为何，几乎是膝盖一软，“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李稷先是这一声吓了一跳，然后看了看地面，还好此处是木质的地板，不是紫宸殿那种青砖，又把苌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笑着问道：“你这是心虚啊，还是腿软？”
“臣……”苌离被问得一哽，“臣心虚。”
“心虚就好，看来你清楚我为何叫你来了。”李稷的笑意愈发明显，“膝盖疼吗？”
“还……还好。”
李稷点头笑道：“今日又不罚跪，你还是榻上跪着吧，地上跪着膝盖疼。”
“谢陛下。”说着，苌离就要起身挪地方。然而，刚才那一下其实摔得不轻，站起来的时候竟有些站立不稳。
李稷见状立刻伸手去扶，不过在那之前苌离已经站稳了，微笑着道：“今日姑母又不在，就没必要装晕了吧。”
“陛下言重了，臣就是心虚而已。”
李稷的心情可是好得很，“你若不说这话，我还真信你心虚。但你方才说出的话，可是一点儿都听不出你心虚。”
苌离重新跪于李稷面前，叩首道：“是因为臣箭术不精，着实有碍观瞻，请陛下责罚。”
“朕是个蛮不讲理的暴君？”李稷佯怒道。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我为何要罚你？是如今入朝为官是要求文武双全了，还是怎样？”
“当然没有。”
李稷接着问道：“那是要求你文武双全了？”
“也没有。”
“那你说我为何要罚你？”
李稷真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放过自己？！虽然内心怀疑，苌离还是应承道：“多谢陛下宽宥。”sxynkj.ċöm
“无妨。”李稷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口中却画风一转，“但你的箭术也不能永远如此，所以朕决定亲自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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