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离开已有半年,苌离对他的思念愈浓。睡在两人曾经日日同床共枕的床榻上,苌离愈发渴望李稷的怀抱,于自己而言那才是这世间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私下的书信从不提及战事亦或是朝政之事,有的只有他们互诉衷肠。李稷还会在信中讲述他沿途所见,更是时不时地让人送来苌离以前不曾见过的小玩意,并说日后一定带她前往白水以东去看看。

  翻过年后,战事节节胜利,眼见有结束之象。此时,摆在满朝文武面前的却是一个大问题。从会试到殿试,按照惯例这些事情应该在两月之内结束,而两月之内圣人无论如何是回不来的。

  前阵子昭献皇后代行祭礼,朝臣们已是咬牙忍耐了。这只是因为祭祀事宜须有人去做,且何时举行也有定数不得更改,昭献皇后的出身放在那,让他们再找一个人出来,还真就找不出来。可眼下再让她主持殿试,朝臣们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于是乎,早在去年年底的某日朝会之上有人提出,今年会试也安排专人誊抄试卷后,再行阅卷。

  朝臣们打算拖延时间,不给自己主持殿试的机会的心思,苌离一清二楚。说实话,她并不想主持殿试,只因为她对自己当初在含元殿内整整跪了一日还记忆犹新。虽说她不必跪着主持殿试,可坐在那里一日不得起身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所以这种好事,还是留给李稷自己去干吧,她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故而,苌离对此事毫无异议。同时她也借此机会,将方弘济从通州直接调回长安,出任从五品礼部员外郎。因为时间匆忙,所以方弘济自己先行前往长安,其夫人和子女未与他同行。

  方弘济怀中忐忑的心情入宫谢恩,不知这六年来她过得好不好。纵使远在通州,他也听闻这过去六年昭献皇后盛宠不衰,如今一纸调令就能将他从地方调回长安,成为开国以来会试最年轻的副主考,可见她如今权倾朝野也是真。但他也明白,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尊荣权柄从不是她心中所念。无论旁人如何说,有些事情总要自己确认过后,才能心安。

  不凑巧的是,方弘济入宫后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苌离。

  早在李稷御驾亲征之前,大长公主就已缠绵病榻多时,近来状况愈发糟糕。苌离对她从最初每月两次的探望,也改成了三日一次。

  苌离将试过温度的汤药送至大长公主面前,道:“三个月之内圣人定能凯旋归来,届时您就能见到翁主了,所以还请您千万保重自身。”

  大长公主接过汤药却不饮下,直接置于一旁。

  “李十郎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他是不会为难阿柔,日后也定会善待阿柔,可他是不会让我见阿柔最后一面的。”话到此处,大长公主轻蔑一笑,又道:“他还能报复我的手段无非就那么几样。”

  知晓大长公主所言不虚,苌离一时也没了下文,李稷若是执意跟谁过不去,那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劝的,更何况还是面前这位。

  大长公主却在此时放缓了神色,看着苌离道:“倒是你,若是只为替李十郎挽回些面子,你也不必这般亲尝汤药。”

  苌离还是将汤药送至大长公主嘴边。“若无您指点历练,便不会有今日的我。”

  “只要是知道我对你做过什么的人,必不会认为你这是什么好话。”大长公主到底还是饮下了汤药。

  “是不是好话倒在其次,但的确是实话。”说着苌离送上漱口的清水。

  这时,大长公主命屏退左右。“你我都知道,我没有多少日子了,那我也同你说些实话。”

  “您说就是了。”

  “据你上次小产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你的肚子仍是没有动静,只怕你是不能生的了。”

  苌离自嘲一笑,道:“您这可真是实话。”sxynkj.ċöm

  大长公主并不理会,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李十郎再如何长情,你也要为自己考虑。所以无论何时,你都不可放松手中权势,否则,你失势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多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是大长公主唯一一次真正在为自己考虑。

  “你没有霸着李十郎不放,此举有利亦有弊,这不必我多说。如此局面之下,后宫只能有安分守己的人,你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这些事情无需我教你。”

  大长公主突然抓起苌离的手,紧紧盯着她的双眼道:“既然你能容忍旁人为李十郎生儿育女,那便为自己物色一个养子。这个孩子资质如何,能否继承大统都不重要,把这个孩子牢牢握在手中才是第一要紧事。反正以你的身体,你不可能走在李十郎后面,身后之事无需你操心,没有你的庇护,废立太子的事情于他而言不过须臾之间,你只需在有生之年保全自己就是!”

  大长公主愈发激动,话音刚落便直接晕了过去。

  妍娘已离开人世,苌离只得吩咐如今近身伺候大长公主的人小心服侍,又嘱咐了留守大长公主府的太医,一旦情况不好即刻入宫报她。之后,苌离才起驾回宫。

  回去的路上,看着腕间大长公主留下的抓痕,苌离陷入了沉思。待到召见方弘济时,她已然换上了与李稷面对臣下时,如出一辙的柔和笑容。

  此刻,方弘济心中大石落地。

  对于方弘济流露出的异样,苌离仍旧视而不见。“你在通州六年政绩不错,不枉我当初擢拔你为通州刺史。”

  “司空谬赞。臣不敢辜负司空赏识。”方弘济已经特意打问过该如何称呼皇后。

  “如今既回了长安,就好好干吧。听闻你夫人还在路上,所以我已命人将你在长安的旧邸修缮打扫过了,你可直接去住,就不必在外凑合了。”

  “多谢司空费心。”

  如此这般,方弘济告退出宫。

  “娘娘,儿回来了!”

  忽听得外头有童声响起,一个女孩扑进苌离怀里。

  身后肃庸等人忙不迭地劝道:“公主,您可得慢点儿。”

  长宁公主如今已有十岁的,身形虽未长成,却已现窈窕之姿,眉宇间比之李稷,她还是像杨妃多些。

  苌离勉强接住她,笑骂道:“让你姨姨看见,又要说你没规矩了。”

  “只要娘娘不说儿没规矩,那儿便不是没规矩。”长宁笑嘻嘻地道。

  “今日闺学下得早,还是你早早溜回来了?”

  “娘娘,若是儿从闺学偷溜那也是溜到长安街头玩去,溜回宫里是何必呢?”长宁嘟囔道。

  “可见你还是怕你父皇,知道他允你去上闺学是天大的恩典,若是你胆敢溜到宫外去,闺学就再也不必去了。”苌离笑道。

  “娘娘,您上回说儿若能在先生查课业的时候得个头名,便许儿去东市玩耍一回可还作数?”

  旧事重提,苌离已然知道小丫头是何意了,抬头看向长宁公主的乳母。

  乳母立刻会意,上前一步答道:“回皇后陛下,公主今日的确考了头。”同时送上长宁的做的文章。

  苌离接过快速看完,不经莞尔。这丫头果然是他老子的亲闺女,虽然从不用功读书,天资倒是好得很,稍微上些心立马就见成效。

  见娘娘半天不说话,长宁可怜兮兮地道:“娘娘,您就算不比父皇一言九鼎,那您也是国母要一诺千金不是?”

  “那我给你千金,你去东市玩耍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免了?”苌离如今也沾上了李稷的恶趣味。

  “不要,儿不要千金,儿要去逛东市。”长宁一把抱住苌离脖子,开始撒娇。“娘娘,儿给您千金还不行嘛。”

  苌离却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虽说你平日是锦衣玉食,可你也没这么多钱吧?”

  “儿的确没有钱。”长宁已然准备开哭。

  “我原是打算让桑梓和侍卫带你去今晚夜市逛的,可你也不能哭去,所以还是算了吧。”

  能与长宁变脸速度一较高下的应该只有阿渃。

  “儿才没有哭。”

  苌离终于打算适可而止了。“老实跟着桑梓。若是敢乱跑,你就只能等到下嫁之时再次出宫了。”

  “多谢娘娘!儿告退!”在苌离面上狠狠亲了一口后,长宁便拉着桑梓一溜烟地跑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拐了状元做皇后更新,痴心不改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