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枢密院的严查之下,长安城内的极乐散很快就被禁绝。另外关于齐王到底是不如妘氏那个外姓藩王的云云种种也在民间流传开来。
眼见苌离的风寒好得差不多了,郭乔便对她直言不讳道:“外面的风言风语终究是刮过的风。你还是要出门去的,总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再也不出去见人吧?”
“先生说的是,儿终究是要出去见人的,就是不知您打算让儿去见谁?”
“你现在最不想见的那位。”郭乔道。
“那还是算了吧。儿这气还没消,万一没忍住又要跟他动手,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您就不怕儿回不来?”苌离翻着书卷,头也不抬地道。
“就是知道你的气还没消,所以才让你跑这一趟。”
此言一出,苌离才抬起头看向郭乔。
郭乔从善如流地解释道:“眼见这长安城内的极乐散是禁完了,可通州种的阿芙蓉也得有人收拾,此事你去最合适也顺道出去散散心。”
虽然郭乔说的在理,可苌离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个人都能办了。“先生说的虽然在理,可如今情形,儿要出长安是那么容易的吗?为了出去散心就让儿主动去见他,还不值当。”
“就知道你是这个态度。”郭乔优哉游哉地道:“可若只是为了让你出去散心,何必跑通州这么远呢?”
“看来先生另有安排。”
“那是自然。旁人不知你为何从骆荆卿那弄一大笔钱的目的,我可是知道的。想要跟人家叫板,只有钱那是不够的。”
这回苌离是真的来了兴趣。“先生是打算让儿这趟出去再弄点兵权回来。”
“阿离果然聪慧,一点就透。”郭乔笑道。
“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当初的藩地绝大部分都在昱朝手中,而这其中的大半驻军都是齐王的人,剩下便是太尉的人。要说儿还能从哪里弄到人,那就只有一个地方。紧挨通州的上党,那里匪患猖獗。您明明是让儿去剿匪的。”
郭乔的笑容很是满意,“此事值不值得你入宫一趟?”sxynkj.ċöm
“先生,就算他同意放儿出去。莫说他没有通州一带的兵权,他就是有,也不可能给儿。您是打算让儿带着几十名护卫就去剿匪?”苌离觉得郭乔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
“上党一带的土匪也就区区几千人,周围驻军不少,可至今剿匪都没剿下来,你觉得是为何?”郭乔循循善诱地问道。
“其一。中昱与西夏已近十年没有打过大仗,边境守军总是要给自己找点差事干的,不然怎么跟朝廷要军饷?其二,这些土匪绝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不然撑不了这么久。”说到这里苌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郭先生,这土匪头子应该是咱们的旧相识吧?”www.sxynkj.ċöm
“不错。此人就是当年的骁骑营副将,岑淮。”郭乔道。
苌离有些惊讶,道:“所以此人才是王府活着的旧将里品级最高的一位?”
郭乔道:“此去通州顺便把此人召回,应该不难吧?”
“此事难,也不难。”苌离道。
“怎么说?”郭乔饶有兴味地问道。
“我这个郡主带着一面不能拿不出来见人的战旗去召回旧将,此人若是能被我召回,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想打着我名义造反。”
“阿离见事清楚。”郭乔道:“不过阿离应该知道此事如何办吧?”
“当然。”苌离笑容笃定地道:“剿匪之事,苌离出面就够了。”
郭乔走后,苌离并不急于入宫,而是先将整件事情好好思量了一番。待彻底捋顺之后,她便提笔给骆荆卿写了一封信,让他准备八十万贯钱尽快送至上党,等到墨迹干透,苌离将信封好后,才交给楚焕,道:“交给骆荆卿,告诉他以后有什么消息就写信给我,不必让你传话了。”
楚焕一怔,“娘子,您……”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不够明白?”苌离冷冷地道。
“您这是何必呢?”楚焕劝道。
“我乐意。”
只此三个字,便让楚焕没了下文只得按吩咐办事。
想到李稷早上应该没工夫见自己,故而苌离是第二日午后才动身入宫的。在宫门前她遇到了申食其,对方显然是有话跟自己说的,所以苌离特意走近与申食其见礼。
“下官见过申将军。”
“苌佥事不必多礼。”
因着申食其今日当值,所以二人可以一起走一段。“苌佥事主动入宫面圣是有事吧?”
这话让苌离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应承道:“的确如此。”
面对苌离的茫然,申食其不为所动,自顾自地道:“旁人的闲言碎语不必在意,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不知申将军何出此言?”
“你虽是女流,但将门之后应有的风骨你不曾缺过一分。无论当日内情如何,事情已经到了今日这般境地。你若遵从内心,那么若无圣人诏令你是绝不会踏足这大明宫一步的,但今日你却来了,还是主动求见圣人,可见你是为了要紧的事情。”
“申将军是知道什么了吧?”苌离问道。
“大长公主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认出你是何人了。”申食其坦言道。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自己果然也是大长公主手中的棋子。苌离自嘲道:“不愧是大长公主。只是不知申将军今日为何主动与我说起此事。”
申食其道:“我是靠着大长公主才有今日的,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苌佥事今日出现于此需要何等的勇气。我虽然没什么能宽慰苌佥事的,但还是有句话要送你。世人只以成败论英雄,而英雄是不问出处的。”
苌离莞尔道:“多谢。”
申食其会心一笑,道:“苌佥事走好。”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只是偶遇闲聊了几句后又分道扬镳,仅此而已。
当李稷得知苌离在外求见的时候,他不可谓是不惊讶。然后他马上意识到她一定是有事相求,不然她绝不可能主动来见自己。但即便如此李稷内心也是欢喜的,毕竟绾绾终于肯来主动找他了,让肃庸去传话的同时,又吩咐其余人等全都退下。
看着苌离入殿后,肃庸只带着圣人的几个亲信守在殿门口,至于其他闲杂人等他让他们能走多远走多远,虽然知道今日紫宸殿里不会闹出人命来,但这不影响他心里没底。
“大病初愈,君臣大礼就免了吧。”在苌离还未行礼的时候,李稷就已经发话了。
“谢陛下。”这是苌离第一次没有在紫宸殿内行君臣大礼。
李稷又示意苌离跪坐于自己身侧,苌离依然是顺从。
面对如此顺从的苌离,李稷竟觉得有些心慌,对此李稷不经自嘲起来,自己果然是之前被她给整怕了。
“今日是为何事来见我?”李稷难得地开门见山。
反倒是苌离并不接口,而是道:“殿中并无外人,陛下为何这般紧张?”
“我怕死。”李稷的语气可全然不似他说出的内容。
苌离抬眼望向李稷道:“这可不像是陛下能说出的话。”
“就算是望门寡,我也不舍得让你守啊。”李稷现在完全是一副无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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