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阔的脑袋在地上滚出一段距离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最先开口的是监察御史，“苌大人，赵刺史到底还是从四品的一州刺史，您……”
“我只问你一句，他该不该死？”苌离道。
“监修城墙不利，的确应该就地问斩。可……”监察御史还打算抗争一番。
“既然你也觉得他论罪当斩，我不为难你。你如实上奏就是，圣人若要怪罪，也用不着你替我担着。”单从苌离的语气来看，根本看不出她刚刚亲手斩了一位刺史。
苌离的目光再次从在场众人面上刮过，这一次没有人再敢迎上她的目光。收回目光后，苌离才再度开口：“昨夜盗匪在城内大开杀戒，如你们所说，到现在是死的活的一个没抓着，他赵阔不嫌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呢。如今通州城已封，昨夜至今还未有人出城，所以盗匪必定还在城中，传我严令挨家挨户搜查。裴宥，你带着人去昨夜受袭的几个府上查看这群盗匪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至于其他人城内严查不可懈怠，若是再有纰漏，我不介意再帮谁的脑袋搬家！”
说完之后，不待其他人有什么反应，苌离径自下了城墙。
回到传舍，叶秀避开众人，与苌离单独说话，“你这一出之后，上党那边必定会全力剿匪，我看你是没机会招安了。”
“那倒未必，若是此时有外敌压境，剿匪的事情就要先缓一缓了。”苌离微微一笑道。
“你是要让匈奴右谷蠡王部进攻上党凉州一线，如此一来上党的土匪就到你手上了。”叶秀道：“好一招声东击西。”
“师父谬赞了。”
叶秀此时想起另外一事，道：“在你的挑唆下，匈奴右屠耆王与左贤王部已是打得不可开交。匈奴六王，你算计了三个，还有三个你预备怎么办？”
“既然要灭匈奴，那这六王自是不能留的。”苌离道：“右谷蠡王暂且留着，儿还有用。其余五王就要劳烦师父安排了。”
“这长生门终究要卷入朝堂纷争了啊。”叶秀叹道。
“师父，从圣人盯上儿的第一日起这就是注定的事情。于他而言，长生门这样的利器，若不能为己所用，那就不必留着了。”苌离道：“所以儿想让长生门立几件大功，以保师父日后无虞。”
“你确定那位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主儿？”叶秀问道。
“他若是，那儿早就死了。”苌离道：“就算他是，师父更要早做打算。”
“你说的也是。”叶秀道：“不过此事你也勿需自责，有没有你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他那样的人岂会坐视长生门这样的江湖势力存在，今日这般境地只是时间问题。”
苌离对叶秀淡淡一笑，其实叶秀其实并不需要自己提醒，他虽是江湖人，可这样的事情他都明白。
叶秀也问起了苌离另外一事。“你到底办了何事，才有资格入枢密院的？”
苌离有些诧异，“儿以为师父已经知道了呢。”
“郭先生是嘴上没把门的人吗？”叶秀没好气地道：“若你仍觉得此事不方便，不说也罢。”
“师父，儿只能说自己如今的处境，便是报应不爽。”苌离自嘲道。
“阿离，这便是帝王家。”这是叶秀第一次觉得苌离就此英年早逝未必是件事。sxynkj.ċöm
良久的沉默之后，叶秀才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咱们是有实力将匈奴六王屠戮殆尽。可若要根除边患，这并非是长久之计。”
“师父说的是。所以儿要用匈奴六王的人头召集旧部，这一次妘氏铁骑定要将匈奴踏平。”苌离道。
“我知道该如何做了。悬于头顶的才更加震慑人心。”叶秀会心一笑道：“我只看你如何运筹帷幄了。”
“既然说到这里，师父何不给儿透个底儿，您和先生给儿准备多少人？”苌离道。
“此事只看你有多大本事了。如今驻守西夏东境的主帅是章晗，他手底的偏将有好几位是当年接受削藩改编的旧人。能把这几位拿下，中昱朝内绝无人再敢欺到你头来。”叶秀道。
“章晗。”苌离默念着此人的名字。若非此人，西夏怕是撑不到现在了吧。
夜幕刚刚落下之时，裴宥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所有土匪的尸首陆续被找到他们绝大多数被扔进了城内的几口枯井，为首之人被人认了出来，只有他的尸首在赵阔府上。更要紧的是，那些遇袭之人的府中也都搜出了阿芙蓉，赵阔府更是最多的。壹趣妏敩
如此一来，事情再清楚不过。这些死了的人与土匪勾结，最终引来杀身之祸。
面对这个结果，最为如释重负的是监察御史。因为有了这档子事情，他上奏的折子就可以编得再完美些，尽可能淡化苌离斩杀当地刺史一事。待这份奏折写好后，他还特意送至苌离面前，请她过目。
可惜苌离看都不看，只是对他表示感谢而已。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将收缴上来的阿芙蓉销毁。这一回叶秀倒是大大松了口气，因为极乐散是不能烧的。之前销毁长安城极乐散的时候，圣人就问到他这里来了，他可是想破脑袋才想到的办法。将极乐散溶在生石灰水里，待热力散尽将其引入河中。至于池底的沉积，全都倒入砖窑内烧了，以砖窑的温度定然剩不下任何东西。
至于通州的阿芙蓉他们也是一样的办法，以保证这东西不会再为祸人间。
苌离知道自己斩杀通州刺史的消息一入长安之后，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李稷能不能顶得住是一回事，在他召自己回长安之前，自己盘算的那些事情还是要做完的。
所以在赵阔死后的第三日，苌离就率人离开了通州。她猜测通州城内一众官员想必是送瘟神的心情，恭送自己出城的。
出城之后，霍禹问道：“苌大人咱们现在可是要前往上党？”
“正是。”苌离答道：“不过咱们不入城。”
裴宥等人这才意识到，通州城内的一切不过是个开场。
根据之前探查的情况，苌离等人前往了距离上党三十里的一个小村子，这是离山匪盘踞之处最近的落脚点。
土匪不动这里很大程度是因为这里太穷，实在是没什么好抢的，还不如留着这个村子，赚些好名声。
统共十多户人家的村子接待苌离这些人，给钱是没有用的，因为村里的口粮可架不住这么多人住上个十天半月的。所以前面为他们探路的斥候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口粮早已送到不说，甚至连村民们平日里根本就舍不得吃的鸡都送来了几十只，马匹所需的草料更是不在话下。所以当楚焕再给每户一贯钱的时候，村民们是热情洋溢地接待了众人。
此前与苌离见过的那名斥候早已等在此地，送上他们已经探查好的舆图不说，就连他们所在村子四周的哨点位置也全部探查好了，目前由他的人驻守。未免消息走漏，村子暂时也被他们封了，村民若是需要外出采买东西，由他们负责。就算是有急症需要求医，有叶秀在他们更犯不上出去。
这一切苌离是没有避着裴宥等人的，他们这些人虽有心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但至今还未上过战场。既然如此，她就让他们好好看看天下最能打的妘氏铁骑是何等模样。
裴宥他们看着眼前的一切，的确是大受震撼。怪不得当年那一战打得那样惨烈，以至于自那之后昱朝至今再未开过一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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