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离看向京兆府尹道：“请问府尹大人，下官为何要慎言？可是下官有哪句话说错了？”
听闻这活阎王当众拧断匈奴人脖子时，大长公主只当她胡闹就算了事，至于圣人以及几位相爷更是没人说她一个字。
现在人家不过是将他们这些人不好意思宣之于口事情说出来，更何况枢密院的人，谁也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自己这个京兆府尹更是说不了什么。
所以京兆府尹只能干巴巴一句，“没……没有。这等事情就不要拿到公堂之上说了嘛。”
苌离道：“此案事涉风月之事，若是不说明了，万一又导致了冤假错案，那该如何是好？正所谓淫者见淫，智者见智。想来府尹大人和诸位大人都是正人君子，必不会把这些事情想到歪门邪道上去。”
这话是堵了所有人的嘴。
苌离微微一笑，先生教的果然没错，若有人要用礼义廉耻来说事时，那就先用礼义廉耻把他送上神坛，直接让对方先闭嘴。
转而对柳泽道：“八月初五出的事情，八月十一你就去狎妓了，伺候你的婢女我还没查呢。万年县过堂是八月十三，恕我这个殿试第十名的进士孤陋寡闻，柳郎君你这个重伤从何说起？”
从刚才走过场似的审案，苌离已经看出来了，京兆尹府打算给此事定调是万年县失察，才致使冤案发生。三法司一直没开口，那便是他们对此事也没意见。
开玩笑，自己接下这个烫手山芋，是不会让你们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糊弄过去的。
这时，刑部的人说话了，“苌编修是在指点我们查案吗？”
没等苌离开口，高季兴说话了，“宋郎中言重了，我们苌编修毕竟还是个未嫁人的娘子，这种事情她不懂很正常。人家是个读书人，不耻下问也是美德。”
“苌离，这不是你讨教学问的地方。”高季兴对苌离正色道。
既然有人要出手了，苌离自然乐见其成，于是恭敬应道：“属下遵命。”然后退到了一边去。
高季兴道：“卷宗上没有记录案发当日，柳郎君与江氏是否有衣衫不整的情况。所以我命人去提向当日听到动静的赶去现场之人的口供。”
说着高季兴让人拿出几页口供，传阅于众人。
高季兴接着道：“这几人均说，当时场面混乱没注意。更何况事关女儿家清誉，他们也不敢乱说。但当方县丞再次询问几人时，这几人都说，当时柳郎君与江氏衣衫整齐。”
苌离听到这里微微一笑，既然李稷过问了此事，这么明显的一条线自然会有人查的。
“所以，此案到底是谁诬告谁，还不好说。”高季兴总结陈词道。
话到此处，苌离看向了江茹慧，对方立刻会意。
“承旨大人，贱妾有冤！”因为还是待罪之身，所以江茹慧是这般自称。
不待高季兴说话，京兆尹先开口了，“这不是正审你的案子呢嘛！你还有何冤屈？！”
江茹慧道：“贱妾已是死囚，但是贱妾却在京兆府的牢房内受了私刑，请问府尹大人这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堪比平地起惊雷，谁都没想到还能出这样的事情。
御史台的人怒道：“休要胡言！天子脚下，堂堂京兆尹府岂会对你一个死囚动私刑。”
江茹慧露出那只断了手臂，道：“贱妾岂敢胡言，难道贱妾能弄断自己的手臂不成？！”
苌离轻飘飘插上一句，“啊呀，我昨日来提口供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呢。今日却就断了，真是……目无法度啊。”
刑部道：“你此前受刑是就断了，勿要胡说。”
高季兴道：“宋郎中，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新伤。受刑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就算无人医治也该好的差不多了。”
京兆尹已经慌了，“京兆府的牢房内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必是人犯在万年县大牢内受得刑。”
高季兴轻笑一声，道：“府尹大人，方才我们苌编修说了，她昨日见到人犯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就算是在万年县大牢内断的，你们两家交接犯人的时候，也毫无记录，这又是怎么说？”
现在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是枢密院在找京兆尹府的麻烦，三法司的人已经通过眼神确定了口径一致，于是刑部郎中出面道：“朝廷命令禁止官府牢内动用私刑，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等需向圣人禀告，才可彻查此事。”www.sxynkj.ċöm
高季兴道：“这是应该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京兆府尹也知道自己这下麻烦大了，正不知所措之间，高季兴道：“府尹大人，私刑的事情另说，江氏诬告一事怎么说啊？”
京兆府尹现在极力撇清自己的关系，道：“此案是由万年县审结，已由刑部审核，今由三司会审发现此案有误，即便要改判，也需先上报门下省。”
高季兴依旧笑容和煦，“那是自然，虽然我们枢密院不受门下省辖制，可所有的事情都要看规矩来。翻案一事，我们也参与了。所以为避嫌疑，有关人证物证由大理寺暂收如何？毕竟事情也牵涉刑部，他们的牢房也不合适用了。现在就剩你们还有牢房了。”
旁审的大理寺少卿一听，这简直就是祸从天降，但枢密院的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自己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高承旨说得是，应由我们收了。”
柳泽没想到，原本一件芝麻大的事情，居然要闹到圣人那里去，顿时就慌了，“私刑一事可跟我没关系，江氏跟我动手都是事实，这无可争辩。”
高季兴道：“柳郎君说得是，我们从没说过江氏没跟你动手。你本是原告，不必去大理寺，不过这几日就请你在府上好好呆着，以免传唤你的时候，我们找不到人。”
“多谢高大人。”柳泽对高季兴恭身一礼。
这个安排无可厚非，但是苌离对此案子心中怨气颇多，她是不打算就这么算了的。于是朗声道：“话虽如此说，可按刑律，所有物证都应当堂验过。若柳郎君是个能壮士断腕的狠人，到头来岂不是我们枢密院诬告你了嘛，所以全部物证还是一一验过才好。”
说话间，苌离一把抽出了自己佩刀，一刀划开柳泽的上衣，露出那仍然依稀可见的咬痕。“诸位大人都看清楚了吗？”
柳泽被这突如其来地刀锋吓得噤若寒蝉。
可其他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开口道：“可以了，可以了。我等看清楚了。”
这回，苌离是铁了心打算羞辱柳泽一番，再次抬手挥刀。
有人意识到苌离要做什么了，想要上前阻止，可在场绝大多数都是文官，看着她手中的刀也不敢上前。”
高季兴也去苌离给惊得目瞪口呆，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苌编修，你冷静，冷静一下！这个我们还是到后堂检查就好了！”
苌离依旧面无表情，“高承旨是觉得我朝刑律是摆设吗？”
这一句话就让高季兴没了下文，这等杀器真的就不该放出来啊！摆了摆手，表示你随意，另外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但是苌离可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高承旨，还有诸位大人还是睁眼看着的好，不然到时你们也说场面混乱看不清，事情可就难办了。”
柳泽紧紧提住自己的裤子，“苌……苌大人，你好歹也是娘子，这等行径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啊。”sxynkj.ċöm
苌离冷笑一声，道：“若这世间的郎君都是你这般货色，不嫁也罢！诸位也别想着先行退堂，退堂鼓未响，诸位先行退堂可就坏了规矩了。”
有几个打算偷偷开溜的，不得不停了下来。但这话也提醒了有些人，赶紧去鸣退堂鼓，但他们的速度不可能比苌离的刀快。
所以这一日的京兆府大堂可谓是哀鸿满堂。
终究还是有聪明的，他们在苌离斩断柳泽裤绳的那一瞬间，就把柳泽按到在地，终究没让他赤身裸体的出现在大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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