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李稷自己查看起了苌离的膝盖。“到现在还红着呢,还说没事?”
“我又不是真的娇生惯养出来的,比这重的伤又不是没受过。十郎就不要生气了。”对于李稷尚未消散的余怒,苌离只能用撒娇来化解。
“为何不在事情一出的时候,就让人去宫里送信呢?”李稷拍着苌离的背脊道。
“我并非应付不了,为何要劳烦十郎?”
“既然打算跟长宁比着卖惨,那你先晕也好啊。”
“知道我身体不好的人也没几个。我在旁人眼里是何等样人,十郎又不是不知道。就是真的晕了,那也没人信。”
“你这可是被声名所累啊。”
“十郎不许这般埋汰人。”苌离将埋在李稷身上的脸抬起,转移了话题。“金矿的事情,十郎打算对齐王就这样轻轻放过?”
“不然呢?把此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就真要同他撕破脸了。现在还不到时候。”
“说的也是,但白崇勋一倒,朝堂之上再无人可以掣肘十郎。只是原来太尉派系的那些将军们,十郎定要好好安抚才是,不可让他们被齐王拉拢过去。”
“绾绾说的是。”李稷面上已不再有丝毫愠色,仿佛他就是个寻常夫君在同自己的爱妻说话。“还要多谢绾绾,送了我一座金矿。”
“哪能让十郎白担了赘婿的名声呢。”苌离玩笑道。
“所以我就值一座金矿?”
听出李稷语气不善,苌离赶紧安抚道:“除了十郎,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入赘后得一座金矿的?”
“你要这么说的话……”在得到香吻一枚后,李稷才说出后半句。“也不是不可以。”
一番耳鬓厮磨后,夜色渐深。苌离问:“宫门快下钥了,十郎可要现在回去?”
“你这是在赶我走?”
“别瞎说,我是不想十郎早起辛苦。”
李稷含笑吻了吻她。“明日没有朝会,我可以晚些走。”
“就算没有朝会,也晚不了多少时候。十郎还是今晚就回去吧。”
“若你能跟我走的话,我倒是可以现在就走。”
“不要。”苌离依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
“行,我就让你再蹦跶两日。待你顶着皇后娘娘的头衔,还如何这般对我。”李稷点着苌离的鼻尖道。
在宁平长公主这一波闹剧之后,长安城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可所有人都明白,在这平静之下的是何等激烈的暗流涌动。
在这期间,苌离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前往大慈恩寺进香,对于她此行的目的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其中也包括李稷。鉴于绾绾上次从大慈恩寺回来后,心情好了不少,所以对于她再去大慈恩寺,李稷并没有如以前一样过分在意。
看到苌离来访,王澄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但随即就玩笑道:“前几日你那一手可真是绝。”
“你就别笑话我了,若是有其他办法,我也犯不上用这种损招。”苌离笑得无奈。
王澄递上茶盏后,就开门见山地道:“你今日前来,是想知道家父来长安意欲何为吧?”
“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你若愿意告诉我那样最好,若不愿告诉我,那我就只是来叙旧的。”
王澄对此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应该知道,家父已经来过我这里了吧?”
苌离知道有些事情没有隐瞒的必要。“知道。”
“他来找我,无非就是希望我还俗而已,再无其他。至于他此次长安之行是应你舅父邀约。”
“伯父这动作也未免也太快了吧?”苌离哑然。
“他是想尽一切办法让我还俗,动作自然就快了。至于他们到底是何打算,现在应该只有你舅父知道。”王澄也笑道:“可无论他们为何而来,只要你没有在公开场合露出过异瞳,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你何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这本来就是我的麻烦,躲是躲不过去的。”
王澄神情郑重地看着她道:“你这是决定要好好活下去了?”
“并没有。”苌离收敛了笑容。
“既然如此,那你何必自讨苦吃。有他在你大可安静静过完最后的日子。”
“无论我的日子还有多久,我都想为他做些什么再走,免得我对他心有愧疚,日后做鬼都不得安宁。”
“把太尉拖下水的金矿是你的吧?”王澄突然转了话题。
“兄长,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苌离笑道。
“那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话说回来,你该不会是想把你的全部家底都交给他吧?”
“反正那些东西我留着也毫无用处。”
王澄轻笑一声道:“看来圣人还要加倍努力,才能留住你啊。”
“兄长勿要拿我打趣,就算活下去,我也只想过安生日子。可在他身边,此事与我无缘。”苌离道:“如今情形兄长怕是也没安生日子了,不如兄长暂离长安,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回来可好?”
“若你还不停药,所剩时间至多不过一年有余。现如今你是彻底搅进长安城的浑水里,有些事情你又并未想好。这般情形之下,待一切尘埃落定你可还在?我是可以出去讲经避风头,但你这是打算让我返回长安是为你奔丧的吧?”王澄的语气逐渐严厉起来。
“我并非……”
王澄直接打断她道:“除非你现在跟我保证,郭先生带回昙燚花时,你自愿服下,否则我不会走。”
“兄长明明说过不在此事上逼迫于我,你这是食言了。”
“非也。你的心意会直接影响药效,这个道理你该明白的。若你执意不愿多活,就算他强行给你灌药,也不过是事倍功半。倘若他真的把你逼急了,你不是没可能直接一刀抹了脖子。可无论是哪种结果,我都要送你最后一程的。”www.sxynkj.ċöm
“说到底,兄长还是在逼我。”
“我总是希望你能活下去的。你说自己生而无趣,这话我信。可你当真死而无憾吗?”王澄问道。
这话问出后是一阵良久的静默,直至两人喝完了那一壶茶后,苌离也只是出言告辞。而王澄并没有起身相送,只是目送她离开。
随着李稷因白冲私采金矿一事问罪白崇勋满门,雷厉风行之下又查出白崇勋与妻,及诸子,女婿卖官鬻爵,结党营私,阻塞言路,妒贤疾能,跋扈骄奢,横行朝廷等数十桩罪名,朝野震惊。白氏一族的败落与长安的漫天春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更要紧的是自高祖起就权势熏天颍川门阀也随着白崇勋的倒台而就此没落。
自白崇勋被罢太尉直至被押入大理寺牢房,他多次上表请求李稷允许他面陈此事,未果之后,更是数次上书以求李稷宽恕其家人,然而所有的努力皆是徒劳。李稷最后念及舅甥情分,只是下诏削去他的官职和封邑,流徙黔州,并让沿途州府发兵护送。至于其所有子嗣以及全部妻女,还有涉案的全部人等,官爵诰命一律收回,除此前已经流放崖州的白温以外,全部流放岭南。
当苌离听说这些的时候,不免有些意外。李稷誓要将白崇勋置于死地的,眼下居然只是流放而已。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李稷总要顾忌着史官直笔,不可能直接处死自己的亲舅舅。
眼见亥时已过,苌离打算就寝。就在此时,肃庸火急火燎地出现了,不仅如此他还哭丧着脸。
“这是出了多大的事情,能让肃公公这般神情?”苌离问道。
“回苌大人的话,圣人不见了!”这话说出来的同时,肃庸是真的哭了。
这样的消息惊得苌离直接站起。“如何不见的?!”
于是肃庸便说起事情经过。“今日处置白崇勋的诏令明发后,圣人还一切照常。处理完今日的政务后,便去了漪兰殿。还不许任何人跟着,就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漪兰殿是什么地方?”苌离问道。
“圣人的生母,悫惠皇后曾居住在此。”肃庸答道。
“历来皇后不是住在长安殿吗?”
“苌大人有所不知,悫惠皇后诞育圣人时还是淑妃,圣人也是出生在此的。”肃庸解释道。
苌离明白了,李稷此生最好的时光应该都在这里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拐了状元做皇后更新,死而无憾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