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湖畔,丽娘邀我去天音阁用晚膳,顺便欣赏晚上的歌舞。我本欲拒绝,可她一先却断了我的口,说我不去就是看不起她。我只好应下,但说这之前我还得去一趟鲜书馆,晚饭就算了,等到歌舞开演的时间我再去。
她也不再勉强,让车夫把我送到鲜书馆后,匆匆赶回了天音阁。
踏进鲜书馆,正好瞧见掌柜跟人说事,原来是一书生来卖故事。自从一年多前鲜书馆开始发行“今日故事”系列,便对外向广大民众征集有心意、有创意的故事,甚至还开发了一些中篇和长篇的连载小说,把整个南乐皇朝是乐得沸沸扬扬。
掌柜跟书生谈完,笑盈盈地让我稍等片刻,随后便去帮我取昨日订的文稿。我见他离开,信步走到一个摆满书册的书架前,看书等候。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豪华雅致的马车停到鲜书馆门前,转眼,一个风华绝代的公子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了鲜书馆。
我琢磨着不知是这南乐皇朝太小,还是我跟他太有缘分,就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已碰见他两次,想起昨日天音阁那三楼包厢的俊美公子,不是他又是谁。
他自也注意到了我,但仅是匆匆一瞥,便进了书馆的深处。很快,我见掌柜一脸着急地跑出来,把文稿交于我后,连多余的客套话都来不及说,又迅速回了后堂。
收好文稿,我打算回福隆客栈,谁知刚迈出大门,又是一辆马车严严实实地堵了过来。想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出现,车夫狠狠拉了一把缰绳,车子不由地颠簸了一下。
“怎么回事?你怎么驾车的?”车内,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人不大,气势倒是十足十。
“十一,算了!”又是一个声音,不过比方才要和善许多。
我看着一个十四五岁,一身随从打扮的小男生最先掀开车帘跳出马车,接着又转身去扶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华衣小男生下来,最后是一位比他们大许多的翩翩公子。m.sxynkj.ċöm
他们见到门口的我均是一怔,之后下车的那位华衣小男生更是嗔怪地看了我眼,快步走进鲜书馆,嘴里还大嚷着:“小镜子,快点。”倒是那年长一些的华衣公子对我施了个礼道:“方才惊到姑娘了,抱歉。”
我向他点点头,他这才踏着步子,也跟着进了鲜书馆。
晚上,我依约到了天音阁,丽娘仍旧将我带到昨日的那间包厢,桌上的清茶、笔墨、瓜果也早就备好,还多了一盘色泽金黄、香味诱人的糕点,说是这玉城有名的点心,金丝芋香酥。
进到包厢后,她也不敢多留,不知为何,今晚的客人比昨晚多了许多,二三楼的包厢都已经订满了,好像是昨日那出“嫦娥奔月”的歌舞反应很好,今日又涌来了更多大批量的客人。
其实我不明白,既然都是同一出戏,丽娘为何还要留我观赏,但她既然发话,若我不领情,岂不是说她天音阁的戏看了一遍,就不想再看?
趁着时间还没到,我拿起一块金丝芋香酥吃起来,果然,糕点加香茶,我的最爱。可正当我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油渍时,房门突然开了,我看到一位温雅俊秀、气质出尘的男子迈着步子往里走,却在看到桌边的我时,顿然怔住。
我亦是一口气没喘过来,被喉头的金丝芋香酥呛得大咳。
“欸,公子,您的包厢是旁边一间,这间是这位姑娘的。”在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一个天音阁的伺候丫头着急地出现在门口。
可是那俊雅公子却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见我还没缓过气,竟走到我身边为我斟了杯茶,递到我手中。我也管不得其它,赶紧把茶喝下润喉,顺带压惊。
“姑娘好些了么?”温沉好听的声音入耳,暖人心脾。
我点了点头,却终是没有出声说一句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而他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然就在这时,丽娘的声音传了来,“小桃,上官琴师人呢?”
还没等那愣着的小桃开口,急促的脚步声已辗转进门,进而听她惊叹道:“上官琴师、叶姑娘,这怎么……”
“是我走错包厢了,丽娘。”身旁被唤“上官琴师”的男子出声,解了丽娘的惊诧。
此时我也完全缓了过来,拂袖擦了擦嘴角后,起身对丽娘笑道:“是的,丽娘,是这位公子走错包厢了。”直到此时,我才正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俊秀男子,而他却在听到我的声音后,眼瞳划过异色。
丽娘见我们无事,作状松了口气。随即又像想到什么,一脸兴然地道:“对了,叶姑娘,这位是我朝赫赫有名的上官琴师,素有‘南朝第一琴’之称。”
我淡施一礼,“见过上官琴师。”
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这丽娘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为了引见我们相互认识,难怪她要叫我来,而又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好就让眼前的琴师走错包厢。
估计是觉得我下午的婉拒太过可惜,这才变了个法子使。也不怪她,本就是好音之人,遇到这么位琴中翘楚,又怎舍得错过,而想来若我结识了他,于我也是受益良多。
“叶姑娘有礼。”上官琴师亦清淡地抬了抬手。
随即,丽娘又将我仔细介绍了一遍,介绍完也没再提走错包厢之事,摆明着是要我留人家。
我也只能如她意,开口道:“不知上官琴师今晚可是一人,若不嫌弃,便留下来与叶离作伴,一同赏这歌舞?”
男子闻话先是顿了顿,逐后思索了许,点头。
丽娘这下可高兴了,赶紧又差人张罗了一阵,临出门时还不忘把我拉到一边,低咐道:“别怪我自作主张,这可是个奇人,跟他聊聊都收获不少。”
我没好气地瞪她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笑着拍了拍我的手,离开了。
再看房中,上官琴师已径自打开了雕窗,静静立于窗旁,我被他身上的淡雅气质所感染,也没出声打扰他,走到桌边顾自坐下。www.sxynkj.ċöm
窗外传来热闹的喧哗声,不难猜,楼上楼下皆已是宾客满座,等着大戏开幕。
“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清馨柔和的声音传来,他已转过身看我。
我笑回道:“青州人士。”
“青州……”
他低喃,若有所思,随也走到桌边坐下,跟我小聊起来。
上官琴师说,他是京都乐煌人士,擅弦琴,亦跟我一样喜欢四处历游,寻觅知音。而确如我所料,今日拦住我们画舫的就是他,他在玉秀湖上闻听我的洞箫之曲后,便想要与我见上一面,也不为别的,就是想交流一番,收集更多一些美妙的曲目,不想却被我们婉拒,还说若是有心,便去玉城的天音阁。
不用猜,这自是丽娘打得如意算盘。而她也料定,若是真想求见,此人今晚一定会来。
上官琴师在交谈中,还拿出了一本曲册,上面记载了好几首奇异的歌曲,问我是否听过或是见过?
我摇头说不知,不想他脸上竟划过一丝失落,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有一缕哀色从他身上流散出来,让人不免心生伤感。好在,“嫦娥奔月”及时开演,我便邀了他一同坐到窗边观赏。
正当看得起劲时,扰人的敲门声又响起。眨眼,已见丽娘一脸急色地进门,跟上官琴师说了声“打扰”后,便俯身在我耳边道:“叶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瞧她一脸沉色,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跟身旁男子示意一礼,便随丽娘出了门。
原来,方才有个洞箫师突发热病晕倒了,而他恰好负责终场嫦娥飞月和互吐相思的乐曲伴奏。原本阁里洞箫师就紧缺,现下更不知该去哪里找顶替的,再说时间紧迫,这眼看马上就快要到终场了。
她向我求助,可是我吹箫的本事真真是半壶水,除了自己熟透了的曲目,要让我看着一张新谱吹曲,不出错的机率几乎等于零。
“那要不姑娘就吹一首平日里熟悉的曲目,只须稍稍应景一下便行。”她也是急了,才想出这不是办法的办法。
我有些为难,转头看了眼还专心望着窗外的上官琴师,其实要救场,他绝对是最可靠的人选,但想必丽娘也知道这个口不好开,也不能开。
抵不过她一脸哀求,我终于点头应下,随后跟上官琴师解释一番,便跟着丽娘出了包厢。
路上,她跟我简单说了下终场的注意事项和基本流程,加之我昨日已看过一遍,倒也不觉得复杂。
换上一袭乐师的白色雅服,我在丽娘的示意下,上台坐到了洞箫师的专司座位上,随着嫦娥吞药身体发生一系列剧变后,一曲《月中天》在场中缓缓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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