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日,也就是左良玉大军撤出武昌的第二天,从承天府一路杀下来攻占汉阳的李自成所部农民军纠集了一些收罗到的小船开始渡江进攻武昌。壹趣妏敩
由于江水湍急还有大风,农民军的部队又普遍不熟悉操舟和水性,许多船只被风浪打沉。最终,农民军不得不停止渡江。
之后的两天,水流和风力仍然很不理想,农民军也都没再有任何行动。
战战兢兢的武昌城官民最终神奇的在21日凭高目睹到了驻扎在汉阳一侧的农民军大队人马开始远离岸边甚至离开了汉阳县城,并带走了全部船只。
农民军似乎是不打算进攻武昌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武昌城内的官民们还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曾经大量逃出武昌城仍未回返的官民也陆陆续续的返回了。
这其中就包括监军参政王扬基。
这哥们儿自打要回了被左良玉抢走的女儿后,就带着家人以担心再次被抢掠为由跑到了南边的蛇山上躲避了起来,然后直到确定农民军不会攻武昌了才回来。
王扬基是此时整个武昌城附近大明政府职务最高的人,他居然不在武昌城内,那武昌城一直在靠谁顶着?
左良玉的军队已经发疯到连漕粮都抢了,把王扬基的家人也抢了,怎么就没有进一步失控到去把武昌城也抢了。而且据说有些胆大妄为的乱兵最初确实是冲入过武昌城并行了不轨之事,但他们很快又都退了出去。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
就是家居致仕的大学士贺逢圣,贺逢圣曾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是江夏本地人,分量相当的不轻,也是属于左良玉最敬重的一类人。sxynkj.ċöm
根据汉阳府部纪事所载,正是贺逢圣找左良玉规劝,才保全了武昌城。
不过,左良玉给了贺逢圣很大面子,贺逢圣在左良玉走的时候可没有露面,估计为这老同志是既想弹冠相庆又想骂娘。
左良玉是走了,但也把武昌留下了自生自灭。
最终可能又是在这个贺逢圣的主持下,武昌城内残留的官兵壮起了胆子列兵于金沙洲之上向农民军表明了武昌的官兵还在,也不打算投降。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别管什么原因,反正是农民军停止了对武昌的进攻。
话说回来,虽然李平一直在沿着长江往下游走,但高度关注后路安全的他对武昌目前的神奇局面是十分清楚的,侦察连每天都在通过快马给他持续提供着最新的情报。
长江北岸多由北至南纵贯入江的大河,但长江南岸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有河流由南至北入江,但数量很少并且都是小河流,骑兵快速通过还是比较容易的。
对农民军停止攻击武昌的行为,李平意识到这大概是李自成的大战略问题,其兵峰恐怕就止步于武昌了。
李自成的农民军过于迅速的占领了大片土地,他们必须得稳一稳了。而且农民军的主要根基在陕西和河南,也就是北方地区,可陕西还有个敢打敢战并且实力非常不弱的孙传庭在虎视眈眈。
农民军这时如果继续长时间集结着主要军力在南方将很容易导致其北部占领区出现大问题,而且也与李自成的战略重心始终在北方不符。
当然李自成也可以进行战略调整,但这样他们就不可能在一年后攻陷北京了,历史与李平所知道的也就不同了,当然也不再会有张献忠攻占武昌这回事了。
想到了这些,李平意识到他的后路暂时应该是安全了。
没有了农民军的军事压力,左良玉的大军又在前方乘船跑的飞快,很多从汉水跟着李平寻求庇护的商贾士绅也开始纷纷决定告辞离去。
李平也再次陷入了纠结,然后越走越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高蕾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左良玉的大军虽一路顺江狂退,但也继续着他自襄阳东退后开始的一路烧杀抢掠的作风,所过之处全为焦土。跟在左良玉屁股后面吃灰的李平所部也是一路继续的目瞪口呆和心情不断跌宕起伏。
李平如果继续跟着左良玉走,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单吊在左良玉的大军之外,那他的军队就难保不会被熏染的变质。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魔鬼,出淤泥而不染和经得住诱惑的从来都是少数,更是一种十分珍贵和难得的品质,不然也用不着被人们千百年来追崇了。
何况李平与左良玉之间已经有了无法弥补的裂痕,再去死贴人家冷屁股的意义何在?他真的需要再次认真考虑何去何从了。
这一天,在即将接近蕲水时,在前方探查路况的侦骑带回了一个消息。
他们恐怕得改道了。
在未至蕲河之前的长江北岸不仅有一个巨大并且沿岸通行车马队非常困难的湖泊管家湖(现赤西湖),而且过了蕲河之后沿江而建的蕲州城也彻底挡死了他们的去路。
蕲州城非常有意思,它是一个被多个大湖包围着的沿江城池。不仅在两侧靠近它的狭窄通路上筑有城关,它临江的西面城墙的两端也都延伸出一段城墙直接建到江边,这等于让整个蕲州城和其周边的大片地区完全成了一个封闭区,并阻断了一切沿江边而行的可能。
如果向北想要绕过蕲州,又面临着被紧临蕲州北边超级巨大湖泊赤东湖所阻的问题。再继续绕,不仅要直接干到山区,而且路途也远的可怕。
蕲州城的位置足够刁,难怪会在此建城,战略卡位非常到位。
至于穿过城池通过,想都不要想。
不说左良玉的大军估计已经让守城的人胆寒,而且据报蕲州城的守军完全不让李平的侦骑靠近,并摆出了一付严防死守的架式。
这与他们之前经过的同在长江边上但城墙并没有修到江里的黄州府城完全不一样。
他们沿着江边通过黄州府城时,没有任何人阻挡他们,只有一双双惊恐的眼睛。
不得已,李平只能组织在陆地上的所有人渡到长江南岸去。反正此地已经离武昌超过200里了,农民军即使突然改主意再袭武昌,也一时半会儿不会威胁到他。
而且长江南岸的地形也更适合陆路行军。
当终于路过蕲州城时,出于好奇,一向很少坐船的李平特意上了一艘大船靠近那座守备森严的城池观望。
侦骑不仅带回了前方路况的情况,也带回了一些与以往不太一样的报告。
整个蕲州城外的周边,明显没有遭到乱兵的破坏,这与其他地区的一片狼藉显著不同。
“这城里的官你听说过吗?”李平在船上好奇的问周文。
他的视线一直在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城头满是旗帜的蕲州城、紧盯着城墙下长江岸边那一大长排手持刀兵矗立而站的兵马。
在那群人马正中的一匹马上的穿着绯色文官服的官员尤其醒目。只不过因为距离还是有点远,李平看不太清那官员服饰上绣的是什么图案。
但绯色至少代表了这文官职务不低(四品以上),而且他很有种。
这文官明显在用这种方式表明着不惧的态度并防备着李平的船队去突然登陆袭扰。
“我没有关注过,实在是不知。”周文很抱歉的回答,但他马上又加了一句:“不过…”
“不过什么?”
“我知道这里都有什么官。”
“那就说说,这城不小,那官应该也不小。”
蕲州城从目视就足以看出建筑规格是很高的,比黄陂县城和汉阳县城明显都要大不少,比襄阳也就小一点。
周文点着头说:“没错,这蕲州并不简单。它原来本是府,后来降为黄州府所属的州后仍领着广济、黄梅两县。这城中住有一位藩王——荆王。而且下江防道副使的衙门也设于此。”
“城中居然有藩王,还曾经是府,难怪!不过这下江防道副使是干什么的?多大的官。”李平愣了愣问,这蕲州果然不太一样,周文能知道点这里的情况估计也此有关。
“嗯…下江防道,即有监察之职,也有整备军事之责,大概是正四品。”周文略琢磨了一下后说。
明代道的设置是空前的,名目种类繁多,仅明史记载的就有约两百余道,而且其职责还不断变化。当时的读书人如果不是很熟悉官场也往往搞不太明白。
“有意思。”李平陷入了沉思。
……
过了蕲州的第二天,长江的两侧开始都是山区,然后长江也开始不断变窄,有些地方的江水宽度甚至明显不足500米,在一侧架设火炮就足以封锁整个江面。
在通过了一座百余米高形如被劈开了只剩一半的山峰后,李平的大军到达了一个沿江的大镇子,山峦在这里有几公里长的中断,一条从南而来的不大不小的河流穿过镇子汇入长江。
这里距蕲州城约50里远,再往前走几十里据说就进入江西了。
顺着着穿过镇子的河流南望,河水上游是一大片被群山包裹着的平地,似乎还有大湖,有如一个大盆地。
虽然整个镇子目前一片狼藉,除了满地的尸体已不闻任何人声狗叫。但镇子很大,从繁多且复杂的建筑上看也应该很富足和繁华,甚至里面还有巡检司衙门。
从残存的招牌和标志上得知,这里叫富池镇,穿镇而过的河流叫富水。
侦察连很快带回了进一步的报告,沿着富水而上,平地的空间非常巨大,不仅有多个大湖而且在在几十里外还可以看到一座县城。
“我们不走了,就在这里了。”李平爬到附近的山上观察了良久后坚定的说。
“地方是不错,可你打算怎么对左良玉解释?咱们是要跟他彻底决裂然后单干吗?”跟着爬上山的宋宝来问。
李平沉思了片刻,说:“没必要决裂,就说我们愿为大军在此封江断后,以为屏障和警戒,左良玉会答应的。”
“那谁去说,不会你自己去吧!太危险了。”宋宝来一惊。
李平笑道:“我胆小,当然不会去。还是让段强的那个新手下杨明去,他上次干的不错。”
说明:
据一些书籍记载,农民军在汉阳府(有说是汉川县)缴获船四五千只,并以此组织渡江进攻武昌。
对此,我是比较存疑的。
不说想要逃命的左良玉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如果农民军真有四五千只船,哪怕都是小船而没有一艘大船,渡过长江也是应该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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