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并搞完了简短的战前动员,又检查了一遍绑腿,部队随即开始急行军,形势的危急不允许他们过多浪费时间。
他们要进入兴国州西部的广大群山中,深入柯、陈两土官的控制区,然后直接对其居住的本寨逐一实施打击,路程很远,任务也很艰巨。
但诡异的是,部队的行军速度这时候却明显大大不如之前,前后脱节的现象更是比比皆是,班长们的咆哮也如同火山一般开始爆发。
罗小六知道这是为什么,但除了焦急,却没什么办法。
他认为团里和连长选择的形势介绍和战斗动员都非常欠缺考虑,他们忽视了部属群体性的不同。
如果所有的官兵或者是大部分官兵都是如他这种已经接受过了较长时间的训练和有过一定战斗经历并对目前的群体有了一定归属感当然没问题,甚至可能会效果很好。
但问题是他所在营里的普通士兵全是征招仅月余甚至有的还不足一个月的新兵,就是大部分班长、副班长们严格来说也应该还算新兵并只参加过攻占蕲州一场战斗。
这导致士兵们普遍缺少归属感和责任感,缺少打恶仗险杖的意志和信心,更遑论还是要深入素有凶名的土著蛮子们的腹地。
罗小六可以轻易的感受到广大士兵包括一些班长们的恐慌与畏惧。
虽然士兵们在完善的组织体系和骨干力量控制下只能乖乖就范的跟随着大队默默前进,选优而出的班长们也能够继续发挥着他们的职能,但整个队伍还是无法抑制的消极拖沓和步履沉重。
三团的那个营同样也差不多。
其班排骨干力量据罗小六所知还不如他们,这应该也是三团没有被当成主力拉出去平叛的主要原因。
这个时候,一营和他们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只行军了一会儿,一营就眼见着跟他们两个营拉开了很大的距离,成了前面山脚下恍惚的影子。
而他们这支临时组建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韩九估计也是心急如焚,他几乎完全不顾另两个营被远远落在后面的问题,不仅始终跟一营在一起,还丝毫没有要等待和控制前军速度的意思。
富池都已经只留一个营了,形势确实刻不容缓。
突然,一营停了下来并很快爆发出阵阵欢呼,一脸懵的罗小六和手下的班长们在面面相觑后本能的再次催促起部队加快步伐。
然后,在他们刚一接近一营时就有一个兴奋的团部参谋带着几名通信兵前后奔跑着向他们大声传达着一个震撼性的消息
原来,一队骑兵截停了他们并带来了一个战报。
昨夜,骑兵营长张清指挥紧急集中起来的骑兵部队于一片开阔的山谷中突袭并击溃了两名叛乱土官带领前去袭击兴国州州治阳新县的数千兵马,柯、陈两土官一逃一死。
欢呼!
两个原本萎靡不振的营很快也欢呼起来,曾经面无表情的面容纷纷被笑容所取代,压抑的气氛也被一扫而空。
虽然根据李平将军的最新命令,他们仍要继续去直捣叛乱者头领的本寨,并且还有分兵同步去实施,以求更快的速战。
但再次开始前进的部队却出奇的速度统一起来,罗小六所在的营和三团那个营都不再用怎么催促就突然都能稳稳的跟上一营了。
胜利好像瞬间改变了一切。
不过,知道自己步脚的罗小六知道,曾经拖沓的部队确实士气旺盛了起来并加快了速度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也是一营降速了。
当任务不再急迫时,已经没必要把部队累死,部队的安全与完整以及能确保完全任务正上升成为更优先的考虑。
在计划分兵的部队走完最后的共同道路分开前,一些浑身血污的骑兵和本地的土著山民又加入了进来,他们是按计划来带路以及配合行动的,只是来的比计划晚了很多。
不过,这却反再次点燃了部队的情绪。
那些浑身血污的骑兵正是昨天夜里击溃叛乱分子的骑兵部队的一部分并且有一部分还是侦察连的,昨夜的突袭并不在最初的计划里。
他们的到来有力证明了昨夜胜利的真实性,进一步鼓舞了部队的胜利信念。
根据分兵计划,罗小六所在的营和一营的两个连继续由韩九带领,他们要去攻击那个逃跑的柯姓土官的本寨。
而另一路则由三团带队过来的副参谋长率领一营的另两个连以及他本团的那个营去攻击已被杀死的陈姓土官的本寨。
做为特意保留的骨干精锐部队,一营没有像其它新兵为主的营那样因兵力接收不同而下辖三个连甚至四个连的情况都有,而是完全按初到富池整军时的一营四连制,因而也正好被平分,同时也保证了每一路部队中都有足够的精锐力量。
罗小六在那些后到骑兵中早就在看到了非常憔悴的赵冬冬,并且赵冬冬在分兵后也还在他的队伍之中,但罗小六始终没有脱离自己的队列去上前问候。
罗小六知道自己的职责,也知道现在不是打扰赵冬冬的时候,他只是在后面默默的关注着。
眼神犀利的赵冬冬也发现了罗小六,他同样也始终没有说什么,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
他的任务很艰巨,也最疲乏。
尽管行军不再那么火急火燎,尽管部队已经普遍持乐观态度,但需要保持隐蔽行踪的漫长且几乎全是山路的行军再次将好不容易旺盛起来的士气逐渐消磨殆尽。
部队不断的翻山越岭,不断的行走于不见人烟的崎岖山间小路,就是中间休息的时间也很短暂并且寥寥,甚至直到夜幕降临,部队仍被命令摸着黑继续行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二天,同样的旅程继续。
每个人都气喘吁吁,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曾经燃起的雄心壮志早都熄了火,只剩沮丧与麻木。
但这就是战争,要想主动和取得出其不意,就必须学会行军和习惯行军。
军事行动更多的其实就是行军。
好在这一天的晚上,罗小六的队伍终于抵近了柯姓土官的本寨,每个人包括新兵们都开始渴望战斗。
但他们并没有发动夜袭。
在陌生的山区,夜袭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训练和战斗经验丰富的军官骨干群体以及不用生火的炒面让他们继续很好的隐蔽了下来。
战斗发生在接下来一天的清晨。
虽然要攻击的寨子不仅很大,还是全封闭堡垒型的,但当罗小六端着长矛走在所属长矛兵连的最前面逼近烟雾缭绕中的寨子时,所看到的却是寨墙上寥寥且慌乱的面孔,听到的是寨子内的锣鼓乱鸣以及各种各样恐惧和声嘶力竭的喊叫。
他想,今天的战斗大概并不会太艰难。
敌人明显没有提前发现他们,敌人明显已在前天的战斗中被打寒了胆,敌人的有生力量明显受到了很大折损。
果然,他们排着队靠近寨子的过程中居然没有受到任何远程攻击,这大大保证了新兵们一直维持着士气并始终保持严密而有序的进攻队列。
甚至几名一营的勇士举着盾将一个超大号的火药包放置到单薄的木制寨门下并成功点火然后再撤出来也没有产生任何伤亡。
这让准备实施强力火力掩护的一营那个鸟铳兵连完全掩护了个寂寞。
这进一步证实了敌人的混乱、虚弱和无措。
随着令攻守双方都为之一震的爆炸声响起,骑兵们第一时间就在烟雾中率先沿着倒塌的寨门冲了进去,接着才军号四起,然后一营的另一个连及罗小六所属的全营也开始向里冲。
韩九的战术非常简单和粗暴,非常的直接和迅速,不仅完全不给敌人反应的时间,也没给自己留后路。
当罗小六紧张的带领全排冲进寨子时,寨子里仍然见不到任何有效和有组织的抵抗,甚至明显看不到太多壮年男性,更多的只是慌乱的妇女、半大小子和老者们在惊恐中四处乱跑的身影。
当然,偶而也还是会有三三两两的壮年男性寨兵表情狰狞着不知是悍勇还是愚蠢的无序冲向他们,然后却被他们群殴一般捅翻在地。
这样一边倒的战斗绝对是新兵们最好的历练场。
新兵们很快由紧张变得兴奋,单方面的杀戮最容易激起人类的凶性,而杀死一切敢于反抗之人的命令更放开了他们手脚和释放了他们的勇气。
罗小六对追杀和控制那些普通的妇弱寨民没什么兴趣,他已不需要和不稀罕这样的军功。
他有意识的带着整个排向着寨子中间一路高歌猛进,努力搜寻着最大且最气派的房舍。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不久,罗小六就听到前面一营的士兵兴奋的大喊抓到叛匪头头了,然后等他急忙冲过去时却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正被像狗一样拖到寨子正中的土路上。
在几个被刀架着脖子的寨民恐惧的点头中,那个蓬头垢面人的脑袋直接被几刀剁了下来并用一根长矛高高挑起,接着一群一营的士兵就簇拥着这被挑起的人头向巡游一般开始沿着寨内的道路边走边喊。
……
中午,罗小六吃到了他最近一段时间最好的一顿饭,而且还是一顿几乎全是肉的饭。
寨子里的猪和鸡鸭全部被他们抓来烤了,整个寨子的上空弥漫的全是肉香。
虽然这看上去有点狠绝,但却是最大的仁慈了。
除了那个姓柯的土官本人和他的子女以及进行抵抗的寨民外,寨中无论男女老少包括土官的亲戚只要放弃抵抗的都没有遭到杀戮。
“只诛首恶并其父母子女以及顽固不化之徒,不波及大众”是李平严肃而认真的命令。
扩大化的军事剿杀和血腥恐吓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甚至还很可能会深陷与山中土著们的战争泥潭,这不符合李平当前的利益。
这一点连罗小六都很明白。
除土官的本寨外,山中还有大量土官家族及其旁支以及与土官家族盘根错节的村寨,他们不说能不能杀的过来的问题,也不该在这里纠缠过久!
但新兵们大多却对这种仁慈并不理解,斩草除根和诛杀三族才是他们认为最理所当然的。sxynkj.ċöm
他们还没杀过瘾,也有点飘飘然觉的无所不能了。
不过,直接控制他们的班排长们严格执行着军令并没有微词,他们自然也不敢放肆和胡来,只能发发牢骚和过过嘴瘾,而且他们目前的中心也主要在分享胜利的喜悦和享受肉类上。
趁着部下们兴奋的高谈论阔和大块朵颐的空儿,罗小六拿着一大块烤好的又香又肥的猪排去找赵冬冬。
但等他找到赵冬冬时,却发现赵冬冬正在鼾声雷动。
罗小六在旁边静静的待了一会儿,然后摘了一些干净的树叶将猪排包好并放置于赵冬冬的身边,接着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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