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没有感情的。”梵天苦笑了一下道：“且他们以无情为荣，嘲笑其他众生的情仇爱恨。然而一场神界内乱，却叫我晓得神只不过是压抑了自己的感情而已。这种压抑一旦找到出口，便汹涌如潮，不到毁灭势不罢休。算了，我梵天已非神祗，不想再妄议神界之事，咱们去寻找灵儿吧。”
雪颜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议论诸神，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作为神裔，她对于诸神原本有着无与伦比的信仰与虔诚，对于种种诋毁诸神的话语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梵天是曾经的天界大神，又是师父的朋友。从梵天口里说出来的话，她却不能不多几分思虑。
倘若诸神真如梵天所言，虚伪透顶，无情无义，她的信仰岂非蠢不可及？m.sxynkj.ċöm
不，至少师父不是那样的神祗，天界像师父那样的神祗应该也不止一个两个。
人的经历和性情自来会影响一个人的看法，或许梵天当年为神时识人不明，交了些不大好的朋友，吃了些不小的亏，这才会对诸神形成那样的看法。
思忖之间，梵天与弑尘已然走出醉千城客栈，她赶忙跟上前去。
沿路开满梅花，微冷的香风里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丝竹之音，一些豪华的马车和一些普普通通的男男女女不约而同地向着丝竹声传来处走去。
“琼花姑娘跳舞喽……琼花姑娘在舞凤楼跳舞喽……”梅花树下，有儿童兴高采烈地边叫边跑。
雪颜怔了一下，琼花姑娘……这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她很快想起，摩崖镇怡红馆中，那个风情万种、身世堪怜的风尘女子。
然而她为何来了这里？
见雪颜不知不觉间慢下了脚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梵天向四周看了一眼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雪颜道：“那位琼花姑娘……我好像见过的，但不晓得是不是同一人。”
“那是什么人？”梵天狐疑地眯起了双眼道：“你何时到过步锦城？如何会见过步锦城里的人？”
“我并不曾到过步锦城。”梵天质问的口气与怀疑的目光令雪颜十分不自在，她很快加快了脚步道：“我所认识的琼花姑娘乃是恒寂的人。咱们先去瞧瞧，也许两者并非同一人。”
“好。”梵天飞身向前掠去，不一时来到舞凤楼前。
舞凤楼是一座巨大的看台，台上张灯结彩，锦绣辉煌，望去美轮美奂。
此时，台子中间正坐着几个年轻俏丽的女子，或低眉抚琴，或持箫笛而吹，或纤指轻捻琵琶。
台下已是人山人海，有人心急地高声叫着：“请琼花姑娘上台——”有人不耐烦地道：“琼花姑娘怎地还不来？大老远赶到这儿，就给我们看这个？”
面对闹闹轰轰的人群，台上几个女子镇定自若，眉眼不动，显见得久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雪颜、梵天、弑尘三人远远地在台下找了个最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站定，等待良久，仍不见台上有什么动静。
“琼花姑娘到底什么时候上台？给个准话——”有人从心急变成了愤怒，挥着袖子向台上大吼大嚷道。
“呵呵，列位莫急——”终于，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自台侧走上台来，未语先笑，向台下众人腻声道：“嬷嬷我也一直在催促琼花姑娘快快登台，然琼花姑娘还在梳妆，列位且请耐心一点儿。”
“我们的耐心还不够么？”台下那人抱怨道：“自未初等到申正，等了一个多时辰，却连琼花姑娘的影子都不曾见到，这不是逗咱们玩儿吗？”
“就是！”台下有人跟着起哄道：“说好的琼花姑娘今日午后登台献艺，眼看马上就要黄昏，琼花姑娘面也不露一下，话也不说一声，把我们当猴儿耍吗？”
“呵呵，瞧两位公子这话说的。”中年妇人笑眯眯从容应道：“琼花姑娘虽未露面，却一直在后面仔细梳妆——这梳妆难道不是为了各位？要知道琼花姑娘平日在万花苑一舞千金，多少王孙贵族犹自无缘一饱眼福，今日肯免费在此献舞，已是给了各位莫大的面子。各位若是等得不耐烦，改日不妨到万花苑以千金之价邀请琼花姑娘舞上一曲。”
“那个……我还是再等等吧。”抱怨与起哄之人很快缩起了脑袋。
此时，却有一身形纤瘦的俊俏公子在台下取出了锭黄金道：“琼花姑娘一舞千金，我等免费在此观舞确为不妥。胡嬷嬷，在下奉金五十两，权作催妆之费如何？”
“银……”一个字出口，雪颜赶忙按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说话的俊俏公子，不是别人，竟是女扮男装的银衫。既然她在这里，恒寂在步锦城几乎已是确定无疑之事。
“你认得那女子？”看到雪颜的举动，梵天瞥了一眼银衫问道。www.sxynkj.ċöm
以梵天的修为，自然不难识破银衫女扮男装的身份，是以雪颜并不奇怪，只低声回道：“她乃恒寂的贴身侍女银衫。”
“如此说来，步锦城当为恒寂老巢无疑。”听得雪颜之言，梵天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银衫，紧蹙的眉头微有舒展之意。
“前辈可是想要跟随银衫找到恒寂和魔灵姐姐？”雪颜察言观色，立即明白了梵天的意图。
“不错。”梵天道：“她既是恒寂的侍女，想必不会久离恒寂，咱们只要跟着她，迟早能找到灵儿。”
“前辈所言极是。”雪颜也盯紧了银衫道：“不晓得她此次出来意欲何为……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看琼花姑娘跳舞？”
“你方才不是说，那名叫琼花的也是恒寂的人么？”梵天淡淡道：“若此二人同为恒寂手下，则这女子之举无疑是在抛砖引玉。”
“抛砖引玉？”雪颜眨了眨眼，有些不大明白。
梵天指着台上道：“你看——”
不过片时功夫，但见台上已被人扔了无数黄金珠玉、玛瑙琉璃，纷纷道是给琼花姑娘的“催妆费”。
若没有银衫以五十两黄金起头，台下之人大约不会想到催妆这回事，或者即使想到了也不会如此大方踊跃。
雪颜了然地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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