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就可以……
免去江家后来的所有灾难。
他要，杀了他！
“我……我……就是我的守护风灵在去秘境的过程中死了，它……它太弱了，大哥能不能再给我配一个厉害点的，他们都说我的风灵连……连……连……”
江惊涛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江父却淡淡地接了过去。
“连小孩子的不如，他们是这么说的是吗？”
江惊涛一下子低下头，没作声，脸色爆红。
江父却还是那副说教的模样：“他们说你的风灵不如小岸的，可是，你可知道，我当日给你和小岸时，都是同样的阶品同样的种类的风灵，为何小岸后面的风灵升了阶品，你的却还在原地不动，你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原因？他们嘲笑你难道只是因为你的风灵太弱小，而不是你不肯努力吗？”
江母的脸色一下子也变得尴尬起来，默不作声地偷偷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偷偷提醒。
可惜的是，江父丝毫不为所动，作为江家当家人太久，他太少接受到柔软和体贴这种举动，自然自己也散发不出来的，他唯一擅长的，便是在正确的基础上，让自己的亲人、族人、朋友努力强大，往正途上走。
“我……我天赋本来就不如小岸……”
快三十岁的人被亲哥哥当面这么说，江惊涛羞红着脸，声若蚊蝇地辩解，垂在两侧的拳头几乎都要扣进肉里，他眼中的恨意让江岸看到心惊。
“可是你比他大一轮还有多的，天赋高又如何，只要你肯努力，肯坚持，你的风灵又怎么会比一个七岁顽童的风灵还会差！”
像是被亲弟弟的不争气气得不行，江父说完直接摆摆手，肯再听江惊涛的辩解，直接驱逐道：“好了，你别指望我给你配个更强大的守护风灵，一会儿出去直接去风灵库里，找牛婆婆给你再拿一只幼灵，下去吧。”
“小……”
“呲！”
“江岸你做什么！”
那抹熟悉的银光仿若还在眼前，江岸瞬间挣脱了江父的控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唤出灵剑，他直直地朝伯父的手腕砍去。
刀锋在割破伯父衣服的瞬间被江父一把拦住，江岸随即被江父一股大力抛出，重重地砸到了一旁的榻上，而一旁惊魂未定、被自己小侄子这一出吓了一跳的江惊涛也手掌一松，露出了自己藏在手心的一块晶石，因为手松，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江惊涛的右手腕因为被江岸刚刚的剑风扫到，缓缓流出的血液竟把衣袖瞬间沾湿。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江岸，一下子全部惊呆了。
他刚刚，做了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历史，他刚刚是不是在试图，修改过去？
冷汗从江岸头上一下子流了下来，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同样震惊呆愣的伯父，心头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忍耐。
“这是什么？”
江父飞快地出手止住胞弟手腕上的鲜血，挥手将地上的晶石捡起，放在眼前，皱眉问道。
江惊涛这才惊魂未定地反应过来，看看江父，又看看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直勾勾望着自己的江岸。壹趣妏敩
“我……这……是，给小岸……岸的礼物，他的风灵不是……不是也没了吗？这……这是咬了他的蛇夔的灵石……给他的……”
江惊涛像是舌头被猫咬了，语气一下子变得无法形容，像是震惊，又像是害怕，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委屈，他语无伦次地说道。
“江岸，说，你刚刚为什么要偷袭你伯父？”
江父一时也有些不明白，顿了好半响，他这才捏着灵石转过头，平静却认真地看着江岸。
江岸半响没有说话，还是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江惊涛，脑子里满是刚刚那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他现在杀了眼前这个霍乱江家的内奸，是不是多年以后，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案，是不是，他的的父母，整个江家，都还和其他家族一样，好好地存在？
他是不是，也不用像丧家之犬一样，龟缩在一个被人监视的地方，卑微地苟活着？
欲望跟长草一样，瞬间从江岸的心头生根发芽，很快，连江岸的眼神都开始透露出一股凛冽的兴奋和杀意。
“小岸……”
整个屋子顿时变得安安静静的，连江母都看出了江岸眼中的杀意，瞬间便出手定住了他，随即她抬头看着丈夫，一脸的震惊和疑惑。
江父同样疑惑不已，见江岸不回头，只好又看向胞弟。
“你之前在秘境做什么了，江岸为什么对你这么大的仇意？”
这话问完，江惊涛自己的眼睛都瞪大了，他看看江岸，看看江父，结结巴巴：“我……我不知道啊，小岸当时被……蛇夔咬了，事情紧急，我就……就……提议把他的守护风灵杀了，取出灵石解毒……他的风灵已经升了品阶，具有解百毒的能力，我……我是为了他才提议的，不是故意要杀了他的风灵的……”
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江惊涛自己都不确定，江父皱了皱眉，看着江惊涛有些心虚又有些害怕的神情，半响才说道：“我记得，你们带过去的能解蛇夔的灵药不少，就算没有，也可以先用普通的灵药控制，之后再想办法处理，为何非要杀了他的守护风灵？”
江惊涛一下子就不做声了，江岸却猛地脑袋一惊，反应过来，握紧拳头缓缓坐直。
他想起来了，当天的事件里，他也出手要伤伯父，虽然不如今日的决绝和杀意，但因为当时江惊涛的提议，而导致自己风灵被杀的恨意，确实让江岸当时失了控，用藏在身上的武器攻击自己的亲伯父。
也就是说，他到现在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实质性地改变历史。
“行了，你先出去吧，牛婆婆那里领一个三品的青凰，小岸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下去吧。”
江父淡淡地开口将这件事了结，语气也有些不平静，江惊涛惊魂未定，愣了一下之后连忙低下头，脸色更加诡异地安静了片刻，他这才偷偷看了江岸一眼，飞快地转身离去了。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江父江母的目光全部朝床上坐着的江岸看了过来。
江母的脸色一片惨白，回想着自己一向疼爱的儿子刚刚的举动，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江岸也一动不动地，就那么抬着头，看着神色正在发生细微变化的父亲。
初次为父，再加上还年轻，江父很多的情绪和心理，或许对真正的七岁小儿来说看不出什么，但对于江岸这种已经在各个圈子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来说，他一看他老爹现在的表情，就知道，他父亲目前的感受，绝对不会比他的复杂少到哪里去。
而目前情况更加说不定的是，他刚刚那一次出手，他自己都知道，根本不是当年七岁的他该有的力道，而老爹是亲手阻拦他的人，其他人或许没有感觉，而作为江家掌家人，江父不会没有感觉。
“他是你的亲伯父，不论不小心对你做了什么事，出发点都是为你好，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不可以对自己的长辈如此无礼，更加不该轻易动了杀意。”
没有质问，江父甚至没有江岸意料中的一句疑问，他就像忽然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未来，什么都不问了，而是直接用命令的口吻对江岸说道。
江岸还是不做声，眼角余光却扫过父亲刚刚轻轻抖动了一下的手指。
江母却明显吓了一跳，对于一向严厉，而且对任何事情一定要刨根问底的丈夫此番不闻不问的态度，她妥妥地吓得脸色更加可怕。
“你……小岸，你为何不问小岸为何这么做的原因？”
江父的嘴唇动了动，还没做声，他就看到江岸忽然一动，猛地跪倒在了两人身前，低头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之后，他沉声缓缓开口道：“是儿子的不对，儿子不该记恨伯父，他让人杀了七巧也是为了救我，我不该不知好歹，误会伯父的好心，是儿子错了，儿子知错，请爹娘责罚。”
房间再次恢复了死寂，江母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惊呆，脑子里面甚至都还是糊的。
江岸还是跪在原地，没有抬头，只有江父，双手背在身后，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七岁的儿子的背脊，好半响，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这确实是你的错，从现在开始，立刻去风渡崖，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心境调整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是，儿子领罪。”
江岸没有丝毫的辩解，在听完父亲的责罚令后，他就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随后他抬起头，努力想让自己看清眼前父母的样子，留恋而不舍，一遍又一遍，贪婪的，痛苦的，挣扎的。
“小……”
江母被江岸的眼神惊到，心头一揪，她下意识地就要出口拦住，却被江父轻轻抬手拉住，摇了摇头。
前面，江岸还在往外走。
一步一步，像是在告别希望，像是在走近自己选择的绝望，一步又一步，艰难到让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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