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弘景帝再不愿放虎归山，端木令羽的车队也还是整装出发了。
和来时一样，颜玄机全权负责着端木令羽在帝都的接待礼仪。
或许是被端木令羽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杀伐给吓到了，颜玄机全程没敢跟端木令羽和谢飞颖多说一句废话，直到谢飞颖临进马车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颜玄机。
“颜大人就不问一问外祖母如何吗？”老夫人的下落，端木令羽和谢飞颖一直没有往外泄露，即便离开帝都，也先将老夫人和常嬷嬷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m.sxynkj.ċöm
可是，作为老夫人的夫君，颜玄机未免过于薄情了些。
颜玄机没想到谢飞颖会突然问他这么一个问题，愣愣地抬头看了一眼谢飞颖身旁的端木令羽，又快速低下了头：“高……高氏疯癫，给大都督和夫人带来不少麻烦，下官……即日就带她回府，不会再耽误大都督的事了。”
“你……”
“你先进去。”端木令羽轻轻推了推谢飞颖。
谢飞颖看向端木令羽，又瞥了一眼低头沉默的颜玄机，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谢飞颖走后，端木令羽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眉目淡冷地睨着颜玄机：“颜侍郎，外祖母的事往后就不劳烦颜侍郎费心了。本都督已经将外祖母安置在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正好也方便外祖母养病，你……可有异议？”
颜玄机岂敢应是，连连点头应承道：“下官并无异议，大都督孝心可嘉，下官自然是乐见其成的，高氏重病缠身，是该好好休养了。”
端木令羽的目光薄凉，从颜玄机身上淡淡掠过后，一言不发地进了马车。
如释重负的颜玄机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下令车队启程。
至此，帝都送走了一尊煞神。
“何必同他计较？”端木令羽面不改色地给谢飞颖倒了杯茶。
谢飞颖低头接过茶盏，闷声道：“只是不甘心罢了。”
端木令羽释然一笑，无奈道：“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谢飞颖闷头喝茶，不吭声了。
端木令羽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叹了一声：“他是什么样的人本都督早就知道了，早在本都督知道他和母亲断绝关系的时候，就看开了。你又何必替本都督不甘？”
“况且，你自己尚且能看透谢家人的冷漠，怎么就看不透颜玄机的呢？”
谢飞颖闷声答道：“那不一样……”
端木令羽笑得越发无奈，轻轻将谢飞颖搂进怀里，声音温柔：“一样的。”
“不一样。”谢飞颖低头窝在端木令羽的怀里，倔强着说道，“他不应该这样的……”
“傻……”端木令羽笑得无奈且宠溺，“是一样的呀，一样的自私冷血，一样的薄凉无情。”
谢家抛弃了谢飞颖，毫不留情，就像颜家舍弃了他和母亲，是一样。
“不一样。”谢飞颖执拗地摇着头。
怎么会一样呢？她是从一开始就被舍弃了的，没有感受过谢家人的亲情。而他却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曾经拥有的，这远比谢家的做法更让人心寒。
高氏身为颜玄机的发妻，为颜府操劳了大半辈子，结果就换来这么一个绝情的结局，着实……
和来时不同，车队离开时并没有在帝都掀起多大的波澜，甚至连弘景帝都没有派人刻意阻拦。
端木令羽的车队顺利地离开了帝都，朝大魏的方向驶去。
在巍峨的城墙上，有两道纤瘦的身影遥遥地看着车队的离去。
“娘娘方才为何不上前？”明衣不解，等了这么多年，机会近在咫尺为何要放弃。
“没必要了。”杨絮晚的声音缥缈如轻烟，散在风中。
“娘娘？”
“他不愿见我。”不论是她耍了什么样的手段，哪怕不惜与虎谋皮，也换不回他一个转身了。
“娘娘！”明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杨絮晚，沉声道，“娘娘还没和大都督见过一面，怎就知他不愿见娘娘？”
杨絮晚淡淡地敛下眼底的碎光：“明衣，他心里是怨我的。”
不论她当年有多少苦衷，她终究是背叛了他。
“我曾无数次设想我们再度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又会以怎样的心态面对我。可是我却忽略了一点，他……或许根本不想见我。”
明衣忍不住辩驳道：“娘娘当年身不由己……”
“明衣。”杨絮晚摇摇头，坚定又无奈，“不是所有错误都可以用一句身不由己解释的。”
“他怨我，在我意料之中，这是我欠他的。”杨絮晚轻轻叹了口气，隔着雪白的帷帽都能感受她的忧伤。
“娘娘……”
“回宫吧。”杨絮晚抬步缓缓走下城楼，衣角轻扬，平稳而宁静。
“皇上。”走下城楼后，杨絮晚迎面走向了弘景帝，福了福身，温和有礼。sxynkj.ċöm
弘景帝挑了挑眉梢，目光扫了一眼杨絮晚，似有不屑道：“不追上去见一面？”
“不见了。”杨絮晚低眉摇头，“见了也要分离，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弘景帝嗤笑了一声：“多年不见，难得有个机会，你想得倒是透彻。”
杨絮晚微微抬头，眉目温婉中透着倔强：“若是不想得透彻些，臣妾怕已经成了皇上手下一把对付他的利刃了。”
她帮不了他什么，总不能再成为伤害他的刀。
弘景帝脸上的笑容一僵，眯眸不语。
“皇上若无他事，臣妾就要回宫了。”杨絮晚收礼起身就要离开，被弘景帝一把拽住。
她微微仰头，就看到弘景帝愤怒得扭曲的笑容：“杨絮晚，你以为你有多高尚？他如今心里眼里可没有半分你的身影！”
“那很好。”杨絮晚突然给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复，“臣妾已入宫门，与他再无可能，他心里眼里无臣妾才是对的。”
“你还挺大度？”弘景帝被气得笑了出来。他不懂，为什么不论是杨絮晚，还是谢飞颖，都对端木令羽那般钟情不改。他不懂，但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就像幼时，他听宫人私下议论容家有个天资卓越的小公子，远胜他这个窝囊皇子一样。
弘景帝闭了闭眼，终究是忍耐了下来：“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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