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沉默了片刻后，端木令羽还是站了出来，那双明丽的双眸中透着晦涩，面上依强压着波澜不惊，“大都督是掌控着全国最高军事政权的人，当今的大秦皇帝，怎么会容忍这样的存在。”
他可是连大将军容耿都容不了的人，更别提大都督了。
高氏和常嬷嬷面上一惊。她们都听出了端木令羽那一句“大秦皇帝”的异常。
身为大秦人，皇上就是皇上，怎么会称一句“大秦皇帝”呢？
除非……他已非大秦人。
“翊儿……”
“外祖母。”端木令羽的眸光微凉，声音缓且沉地说道，“容家罪名没有洗清，我也不是以容家长子容翊的身份回来的。”
“如今的我，姓端木，是大魏的大都督。”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剥开了端木令羽如今的身份，也剥开了他心底的伤。
他连“容”这个姓都不敢用。
替容家洗清罪名，多简单的一句话，可做起来有多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要报仇，要回来，就必须先脱下“容”这层皮。
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
很公平了。
端木令羽说完这话后，常嬷嬷和高氏都陷入了沉默。谢飞颖不知道高氏有没有理解端木令羽的话，但是她知道端木令羽此刻心里也不好受。
“翊儿。”高氏冲端木令羽招了招手，抿了抿唇角，脸上的笑容丑陋却慈祥，一如当年，“没事，外祖母理解你的难处。若非万不得已，你不会这样做的。这些年，苦了你了。”
当初的容翊是个什么样的人，高氏看得很清楚。能把那个芝兰玉树的容翊逼到这个地步，只能说明他受的苦远远超过了她们的想象。
端木令羽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被责备、被冷待的准备了，结果等来的竟然出人意料的理解。
可贵的理解，难得的理解。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她选择理解并相信他。
谢飞颖发现端木令羽眼尾的那道暗痕开始隐隐泛红。
“走吧。”端木令羽没有动，高氏就朝端木令羽的方向摸索，一手拉着谢飞颖，一手牵着端木令羽，笑容平和，“这儿着实没什么好留念的了。走吧。”
端木令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飞颖，沉默地扶着高氏往外走。
颜玄机追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太过温馨的画面，让他险些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容家还没出事的时候。
那时候的容翊，对颜府所有人都极为宽容温和，待他和高氏更是恭敬谦顺。
“放下！放下！你们在做什么！”
颜玄机一个不留神，就让身后的颜尉齐冲了出去，嚣张地让诏卫司的人放下东西。
“你……是你！”颜尉齐看到端木令羽的时候，脸上布满了震惊，下一刻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脸色一变。
“你怎么还活着？”
颜尉齐，颜微云的亲弟弟，容翊的舅舅，帝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呵……”端木令羽微微低头，一声充满讽刺的嗤笑从喉咙深处发出，明瑞妖丽的眼眸中透出无限寒意，“是啊。让你们失望了，我确实还活着。”sxynkj.ċöm
“尉齐！”颜玄机连忙上前拽住了颜尉齐，眉头紧皱地呵斥道，“不可对大都督无理！”
“大都督？就他？”颜尉齐眉头皱得更紧了，疑惑的目光从端木令羽身上转移到颜玄机身上，又从颜玄机身上绕回端木令羽的身上。
颜尉齐的目光在端木令羽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后，又看向一旁的高氏，冷声说道：“即便你是大都督，也是魏国的大都督。这般在我大秦官员府邸横冲直撞不敢吧？况且高氏是我母亲，是颜府的人，你不能带走！”
他义正辞严，仿佛正气凌然。
端木令羽嗤笑了一声，目光越过颜尉齐，看向颜玄机：“颜侍郎，你确定要拿这个蠢货来当靶子？你就不怕颜家断后吗？”
颜玄机听着端木令羽的话，顿时心头一跳，不敢直视他那双明睿的眼睛。
“尉齐！退下！”
颜尉齐横了颜玄机一眼，显然没有把颜玄机的话放在眼里，愣是挡住了端木令羽的去路，脸色沉肃：“高氏不能跟你走！”
“理由。”端木令羽冷睨着颜玄机，压根儿就没把他这个人放在眼里。
“高氏是颜家的人！你身为魏国大都督，姓端木，应该没有身份带走她吧？”颜尉齐勾起一丝冷笑，自以为抓住了端木令羽的软肋。
端木令羽低笑了两声，微沉的笑声让颜玄机的心都沉了沉。
“我确实是魏国大都督，但同时我也是容翊。”端木令羽坦荡得直白，微微俯身在颜尉齐的耳边低语道，“怎么？舅舅不知道吗？容翊的这个身份，皇上尚且都能忍，你确定要当这个出头鸟吗？”
颜尉齐一哑，愣愣地看着端木令羽。他区区一个纨绔，自然不清楚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更不能猜到弘景帝的心思。
他只知道，端木令羽是以魏国大都督的身份回来的，就下意识地以为他不能再用“容翊”的身份。
殊不知，他回来得光明正大，是端木令羽，也是容翊。
见颜尉齐不再吭声，端木令羽面上的讥讽越盛，轻嗤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蠢笨。”
八年前的颜尉齐鲁莽而不知所谓，八年后的颜尉齐还是毫无长进。
颜尉齐瞪着端木令羽，眼底隐隐冒着怒火，咬牙切齿地念出两个字：“容翊。”
“如何？”端木令羽微微挑眉。
“你既是容翊，我便是你长辈！你母亲若是知道你成了今日这副模样……”
嘭——
谁都没有想到端木令羽会突然出手，一拳直接将颜尉齐打翻在地。
“都督！”谢飞颖一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上前死死抱住了端木令羽的手。壹趣妏敩
“你……不配提我母亲！”
当年那样的境况，颜家上下，除了高氏，没人配在他面前提起颜微云。
容家那些已死之人就是端木令羽的逆鳞，轻易碰不得。
颜尉齐躺在地上，一手捂着脸，混着血水吐出来几颗牙，意识恍惚，眼神迷离。
颜玄机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去扶颜尉齐，心中惊愕不已。
他方才确实有拿颜尉齐来试探端木令羽的心思。他想看看端木令羽如今能容颜家到什么地步。
事实证明，端木令羽恨颜家，甚至不对弘景帝的恨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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