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亲舅舅！”忍耐了许久的颜玄机终于冲端木令羽怒吼了出来。
“是吗？”端木令羽冷笑地看着颜玄机和颜尉齐，眼底薄凉，“当初颜家与我母亲断绝关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容家危难的时候，颜家做得恩断义绝，如今又凭什么拿亲情胁迫他？
“容家好的时候，你们巴巴地凑上来，容家落了，你们生怕惹得一身腥，眼下竟还想让本都督认你们。呵……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都督。”谢飞颖轻轻挽着端木令羽的手，目光微凉地看了一眼颜玄机，柔声规劝道，“走吧。”
端木令羽低头看向谢飞颖，稍稍收敛了眉目间的冷锐和幽怨，顺从地跟着谢飞颖走出颜府。
将端木令羽送上马车后，谢飞颖又转身去扶高氏上另一辆马车。
“好孩子。”高氏拦住了想要跟她上一车的谢飞颖，幽幽地叹了一声，“翊儿心中苦，你去陪陪他，我这儿没事的。”
谢飞颖略略犹豫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高氏身旁的常嬷嬷，见常嬷嬷冲她点点头。
“那就请外祖母恕小辈失礼了。”谢飞颖冲高氏和常嬷嬷福了福身，重新回到了端木令羽的马车上。
“都是好孩子，偏世道不公。”高氏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那双眼睛尽管无神，也依旧满是惋惜。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就莫忧心他们了。”常嬷嬷还沉浸在从颜府离开的欢喜之中，兴致勃勃地劝慰高氏道，“奴婢瞧着，那位谢氏也是个极好的，做事虽不瘟不火的，但方才对上老爷半点不露怯，礼数上也不差。”
提起谢飞颖，高氏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我虽瞧不见，但听声音也听得出来，这孩子心地不错，没嫌弃我这老婆子。”
“老夫人这是什么话？”常嬷嬷握紧了高氏的手，“她是小公子的媳妇，自然是该敬着老夫人些的。”
高氏却轻轻摇了摇头，否决了常嬷嬷的说法：“你方才没听见翊儿说什么吗？颜府和微云断绝了关系，他如今也不必忍着颜府众人了。他能带咱们出来，是情分，已非本分。”
高氏其实自己心里门清着呢。
“老夫人……”
“行了。”高氏摆了摆手，止住了常嬷嬷的话，“摆清咱们自个儿的位置。那姑娘如今是翊儿媳妇，咱们不可仗着辈分倚老卖老。她是陪着翊儿一路走过来的人，在翊儿心里的重量不比咱们轻。”
常嬷嬷一哑，看着高氏突然就红了眼眶。
高氏时常糊涂，会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但是清醒的时候又清醒得让心心酸。
在另一辆马车上。
谢飞颖上了马车后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坐在端木令羽的身旁，给他倒了杯茶水。
端木令羽轻轻握住谢飞颖递过来的茶盏，低头垂眸，眼底晦涩复杂：“方才……没忍住。”
“我知道。”谢飞颖点点头，声音轻缓且温柔。壹趣妏敩
“我该忍住的。”
他的心里其实还有一条道德的线，他原本是不愿与颜玄机起争执的。
“为什么要忍？”谢飞颖轻轻眨了眨眼，伸手将端木令羽的双手握住。
她的那双手远不如端木令羽的手大，娇小却试图包裹他的大掌。
“不必忍。”谢飞颖垂眸看着端木令羽的双手，长长的睫毛轻颤，遮住了她眼底的清冷，“咱们本就是回来报仇的。”
端木令羽顿了一顿，抬眸看向谢飞颖，眼尾的那道暗痕隐隐泛红。
自从来了帝都以后，端木令羽已经很少上紫黛了。
谢飞颖微微挺直后背，双手轻轻捧住了端木令羽的脸，温润的指尖一点点地拭去他眼尾精致描绘的紫黛，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擦着，最后清楚地露出那一道略暗沉的伤痕。
它的位置正好是在他眼尾处，微微向上斜勾，平白给他原本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添了几分勾人的惑色。
端木令羽看着近在咫尺的谢飞颖，看着她认认真真地替他擦去脸上的紫黛，突然看到了那双原本清澈干净的眼眸里，多了几分不属于她的怨恨。
“小颖……”他的喉结轻轻滚了滚，低低唤了她一声。
“嗯？”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就算是他，运筹多年，归来帝都，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恐惧。
“怕什么？”谢飞颖轻轻眨了眨眼，那双眼眸剔透明丽。
端木令羽眼睫轻轻颤了颤，半垂下来：“我……未必会赢。”
其实他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也没有谢飞颖想的那么自信。
他面对的是一个帝王，是数不尽的世家，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秦。
谢飞颖突然咧嘴一笑，笑容清浅干净，又透着些许无奈和莫名的坚定：“但是你绝对不会输。”
她相信他，即便不赢，也绝不会输。
“那……你不怕吗？”以他的能力，恐难护谢飞颖周全。
“没什么好怕的。”谢飞颖垂下眼眸，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紫黛，“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怕的，应该就是怕你会死吧。”
当初莫庭深跟谢飞颖说的话，她一直都没有忘记，端木令羽一直以来都是抱着死志在筹谋，她担心他真的不给自己留一条路。
端木令羽一怔。
“以后别上紫黛了吧。”她的声音轻淡得温柔，“紫黛虽说昂贵精致，但对脸到底还是有些不好的。”
端木令羽愣了一愣，轻轻眨了眨眼，缓声问道：“你不喜欢？”
“不喜欢。”谢飞颖实诚地摇了摇头，突然仰头吻住了他的左眼，柔软且略带湿润的亲吻。
不带一丝欲望的吻，落在他的左眼。他看不见天神，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天神对他的眷顾。
这一吻，勾起了他心底深藏的虔诚，让他像个远来朝拜的信徒，心甘情愿祭上全部身心。
他微微仰着头，等到谢飞颖离开时，也还依旧闭着眼，满面虔诚。m.sxynkj.ċöm
谢飞颖轻笑了一声，不等端木令羽睁开眼便又吻了下去。
这一回，她吻的，是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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