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决定，这个女儿，他们不要了。
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决定了那个女孩后来的一生。
“哪个女孩……叫什么？”端木令羽哑着声音问道。
“谢潮生。”一个十足十的男孩名。
“继续说。”
谢霁华敛了敛眸光，继续说道：“父亲和母亲想舍弃这个孩子，可是若扔在大魏境内，很可能会被祖父找回去。于是，他们便瞒着所有人，将妹妹扔到了秦国去。”
“我也曾试着阻止他们，可是那时的我早已不是他们在意的嫡长子了。我只能托人，将原本属于我的那块玉牌塞给妹妹。我想，只要我回到帝京，只要我告诉祖父发生的一切，祖父就可以靠着这块玉牌找回妹妹。”
“可是你们并没有去找她不是吗？”端木令羽骤然抬头看向谢霁华，一双冷寂的眼眸中透着暗沉的暴虐和杀意。
“是。”谢霁华沉沉地点点头，眼泪顺着他红了的眼尾落下，“我回到了帝京，告诉了祖父发生的一切，可是祖父并没有派人去找她。祖父确实不愿意将血脉遗留在外，也不会畏惧那惶惶谣言。可是祖父却说，既然已经扔了，那就算了吧。谢家不怕麻烦，但是也不想自找麻烦。”
谢霁华至今忘不了谢清臣当时说这话时有多冷静、多理智。
那一瞬间，谢清臣公正无私清明的形象在谢霁华的心中倒下。
谢清臣没有追究谢惊寒夫妻扔掉那个女孩的责任，而谢霁华却要担下两人事后的怒火。
“所以，她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端木令羽突然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谢飞颖那么小就懂事得可怕了。
她在绝城等了那么多年，她什么都明白。
端木令羽想起了当年他还是容翊的时候，谢飞颖跟他说的话。
“我等了他们五年，等到我要死了，他们都没有出现。那么……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遗弃我了，我都当他们是真不要我了。”壹趣妏敩
“既然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那么往后他们也不必出现了。”
“……”
她说得轻飘飘的，就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可是，这种事，谁能真的不在意呢？
那是她的父母，是她在这世间本该最亲近的人。
谢霁华冷静了片刻后，继续说道：“后来我慢慢长大，也有了自己的人手，再派人去绝城时，已经寻不到她的半点踪迹了。”
他去得晚了，错过了等他们的她。
“大都督……是有她的下落了吗？”谢霁华看向端木令羽的眼中藏着希冀，卑微的希冀。
端木令羽敛了敛眸光，从谢霁华的手中拿回那块玉牌，站起身便门外走去。
“大都督！”谢霁华突然双膝一曲，跪在了端木令羽的面前，双眼通红含泪，又重复了一遍，“若是大都督有她的消息，能不能告诉我？好歹……让我知道她如今过得好不好。”
当年的事情，虽然是谢惊寒和谢沈氏的错，可也少不了谢霁华的原因。所以这么多年，谢霁华心里一直藏着对那个妹妹的愧疚之情。
端木令羽微微偏头，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谢霁华，突然嗤笑了一声：“谢公子，你祖父若是知道你这样耻辱地跪在本都督面前，怕是会气得打想要断你的腿。”
“反正我也已经跛了一只腿，不怕再折另外一只。还请大都督告诉我……”
“本都督要回去把玉牌还给她了，你也回去吧。”说完，端木令羽就握着玉牌大步离去了。
屋内独留谢霁华一人，听着端木令羽最后一句话，眼泪止不住地流出。
还好……她还活着。
带走玉牌的端木令羽，也带走了谢飞颖身世的真相。
马车悠悠然地回到了大都督府门前，端木令羽却坐在马车上迟迟没有下车。
他突然有些恍惚了，这块玉牌烫手得厉害，就像是让她在帝京突然有了归根之处，让本就没有安全感的他越发忐忑。
玉牌是他从谢飞颖的身上哄下来的，这段时间他夜夜忙碌，忙的不仅仅是北辰旭和贺兰家的事，更多的是谢飞颖的身世。
秦国没有能拿得出这么好的羊脂玉做玉牌的谢姓人家，谢飞颖又是在秦魏边境被莫庭深捡到的，端木令羽就是想不怀疑谢家都难。
现在，谢飞颖的身份已经基本确定了。
谢家二房嫡长女。说来也是一个极尊贵的身份……
玉牌被端木令羽握在掌心，一点一点地用力攥着。
“主子？”马车停留得太久了，月迷低声在车外唤了一声端木令羽。
端木令羽瞬间回过神来，收起了脸上的沉郁，不动声色地将玉牌重新塞进怀里，面不改色地下了马车。
端木令羽走到谢飞颖的院子，现在院门口看着窗户上映出的昏黄灯火：“她今日一直在府内？”
雾失顿了一顿，没有反应过来，被月迷推了一把才连忙上前回答道：“是，谢姑娘今日一直呆在府内不曾出去。”
端木令羽闭了闭眼：“她要十二和十七，还是另外挑了两个？”
话题跳跃得太快，雾失险些没有跟上端木令羽的思维：“谢姑娘说用旁的人不顺手，十二和十七虽不是最出色的，但比较处得来，就不换了。”
端木令羽僵直的背影肉眼可见地松了松，似乎长舒了一口气。
雾失连忙看了一眼月迷，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不明白今日的端木令羽到底是怎么了。
月迷只淡淡地摇了摇头，示意雾失别多事。
端木令羽沉默着在夜色中站了许久，一直等到谢飞颖屋里的灯火熄灭，才转身离开。
“主子是要回书房吗？”雾失以为端木令羽是要回书房看文书。
“去炼狱。”
雾失脚步一停，下意识一激灵，讷讷地看着端木令羽的背影。
月迷也只能无奈地回头瞪了一眼雾失，紧跟上端木令羽的脚步。
今夜的端木令羽特别特别不爽，心里仿佛藏着一团压抑了很久的烈火，需要一处宣泄之地。
而能让他感到畅快的地方，就是那个被雾失视为一辈子不想去第二次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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