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端木令羽再召见萧暮雨的时候，是管事嬷嬷带的路。
这一次，端木令羽是在厅堂接见的萧暮雨。
萧暮雨由半夏扶着踏进厅堂的时候，端木令羽和谢飞颖都高坐在主位上，比初见多了几分沉肃。
“大都督，都督夫人。”萧暮雨微微福了福身，冲两人行了一礼。
“礼部定了几个日子，公主自个儿挑个日子吧。”端木令羽懒得同萧暮雨浪费时间，直奔主题，将礼部选定的几个日子扔到了萧暮雨的面前。
萧暮雨默了默，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本文书，细细翻阅了一番：“大婚不只是本公主的事，更是四皇子的事，本公主想同四皇子一同商议。”
“准。”端木令羽点点头，又继续道，“还有这大婚礼仪，礼部让本都督提醒公主一句，一切礼制照大魏礼制进行。”
“好。”萧暮雨顺从地点点头。
“还有一事。”端木令羽合上了文书，看向萧暮雨，“公主出嫁是从驿站出发，还是另有准备？若是从驿站出发，本都督便命鸿胪寺提前准备着。”
萧暮雨顿了一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端木令羽。
她身为秦国公主，虽说从驿站出嫁并不是没有先例，但未免太寒碜了些，她本心是不愿的……
“公主想问问大都督，能不能从皇宫出嫁。”半夏从始至终都低着头。
“皇宫？”端木令羽挑了挑眉梢，沉吟了片刻。
“奴婢查阅过大魏和亲史，先帝曾让楚国公主于驿站出嫁，那我们……”
剩下的话，在半夏抬头的那刹那戛然而止。
不过好在半夏的意思已经表达明白了，萧暮雨便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大都督，本公主知道此事有些难为大都督了，但是还请大都督问问皇上，驿站出嫁着实……不宜两国交好。”
虽然这个和亲公主的身份没什么用，但该尊着敬着的地方还真怠慢不得。m.sxynkj.ċöm
端木令羽目光悠然地在半夏和萧暮雨身上转了两圈。
半夏死死低着头，扶着萧暮雨的手隐隐颤抖，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端木令羽冷寂的目光，终于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差点连累了萧暮雨。
半夏这一跪，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嘉和公主，你身边这位奴婢，胆量似乎不大，怕本都督竟怕成了这样。”端木令羽笑得意味深长，还算平缓的语调落在半夏的耳边就像会要了她性命一般。
萧暮雨讪笑了一下，用力地拽了拽半夏，却发现半夏已经吓到浑身颤栗，根本站不起来了。
半夏比萧暮雨还要年长几岁，自幼跟在萧暮雨的身边，这样的半夏是萧暮雨从未见过的。
“半夏？你这是做什么？”萧暮雨压低了声音问向半夏。
半夏颤巍巍地抬头看向萧暮雨，眼中尽是惶恐和惊愕，张着嘴却不敢吐出一个字来。这副模样的半夏确实惊着萧暮雨了。
“半夏。”萧暮雨和半夏是有自幼的情意在的，语气也不禁软了几分，“怎么了？”
半夏顿了一顿，僵着脖子仰望着萧暮雨，愣是一声不敢吭。
端木令羽看着这两人的僵持，抬头看向一旁的谢飞颖：“没意思。”
谢飞颖敛了敛眸光，轻轻颔首。她知道，半夏这是认出端木令羽了，而端木令羽说的‘没意思’应该就是指这件事。
容家出事的时候，萧暮雨也不过九岁，一时认不出端木令羽很正常。但是半夏比萧暮雨年长几岁，是已经记事了的。当年天之骄子的容翊没少往宫里跑，半夏定是见过他的。
同样听到端木令羽这句话的萧暮雨的心也咯噔了一下，抓着半夏的手隐隐用力。
“半夏……”
端木令羽缓缓站起身，朝萧暮雨和半夏走去。
萧暮雨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端木令羽每靠近一步，半夏的畏惧越盛。
端木令羽的脚步稳稳地定在了半夏和萧暮雨的面前，笑得邪佞幽深：“公主不如先回去吧？这宫女忒胆小了些，在这儿碍事。”
那一个‘忒’字带着浓重的大秦帝都口音。
萧暮雨噌地抬起头，一样惊愕地看着端木令羽。
“身为公主，也忒胆小了些……”
这是当年她在宴席上被嫡公主陷害时，容家长子容翊对她说的话。
端木令羽的这一句话，瞬间唤起了萧暮雨沉睡的记忆，眼前熟悉的面容也渐渐和记忆中的轮廓慢慢重合。
“你……”萧暮雨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差点软下去。
她认出了端木令羽。
她终于认出了端木令羽。
谢飞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端木令羽的身旁。
而端木令羽，此刻正贪婪地享受着萧暮雨的恐惧和震惊。
容家的血海深仇在他心里埋了多年，不代表他已经忘却。有些仇恨，时间越久，刻得越入骨。
“公主！公主！”半夏突然抱住了萧暮雨的腿，惊愕地指着端木令羽，声音尖锐地喊着，“他……他是厉鬼！他回来报仇了！公主快跑！”
在大秦，没有人不知道七年前的容家惨案，身在皇室的他们更清楚其中内幕。
所以，半夏说端木令羽是厉鬼，是来报仇的。
端木令羽勾了勾唇角，意犹未尽地看向半夏，语气却幽沉得可怕：“本都督不喜欢有人拿手指着本都督。”
半夏被吓得一怔，手指本能地蜷缩了起来，怯生生地收回了手。
萧暮雨强行压下飞快的心跳，深吸了一口气，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地问道：“你……是容翊？”
容翊，才是那个配得上‘惊为天人’四个字的人，而不是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的端木令羽。
“容翊……”端木令羽低声念了一声这个名字，仿佛将其细细咀嚼了一番，早已在心中百转千回过，“这个名字……”
“本都督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他承认了。
他从未想过否认。
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等萧家的人认出他的这份惶恐。
前所未有的快感在端木令羽的心头弥漫。
萧暮雨双腿一软，和半夏一样摔到了地上，秀气的眼中透着隐隐的绝望。
容家血仇在那，他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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