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银针，许是绣娘绣衣时不慎留在里面的。”
“呵！”公羊弥话音刚落，端木令羽便冷笑了一声，手中捏着那三根银针，“掌司大人，你倒是跟本都督说说，是何等粗心大意的绣娘才能忘三根银针在龙袍中？”
公羊弥哑然失声。
“本都督记得，你原是谢首辅的学生吧？”端木令羽眯了眯眸，冷声问道。
公羊弥愣了一愣，抬头疑惑地看向端木令羽：“是……”
嘉文帝坐回了龙椅上，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谢首辅是个谨慎的性子，怎教出这样的学生来。”
端木令羽回身冲嘉文帝拜了拜：“皇上息怒，一样米养百样人，谢首辅桃李满天下，难免有一两个品性不佳的。”
“品性不佳还送进宫来，他谢家安的什么心！”桌上的金色云燕飞盏被狠狠一扫，砸落在地上。
“皇上息怒。”
“拖下去，杖毙。”嘉文帝闭着眼吩咐道。
有伤龙体，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嘉文帝没有牵连公羊弥的家人和谢家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屋外的侍卫涌进来，将哭嚎着饶命的司衣局众人都拉扯了下去。
“皇上，请太医看看吧。”有太监在嘉文帝的耳边轻声唤道。
嘉文帝闭着眼，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去。”嘉文帝突然对端木令羽吩咐道，“查清楚这件事。司衣局掌司到底是怎么回事！”
嘉文帝的年纪越大，心中就越畏惧死亡，也就越发多疑。今日龙袍藏银针一事，不论真假，他都不愿轻易放过。
端木令羽正想应声，突然想起了之前谢飞颖对他说的话，眸光一闪，缓声说道：“臣与谢家不对付，若是由臣来查，难免落人口实。不若……就让赫连伏城来吧？他就在都察院担任右副都御史，新官上任没多久，正需要历练。”
嘉文帝顿了一顿，抬头失笑道：“你也有怕落人口实的一天？”
端木令羽微微抿唇，嘴角的笑容几不可查：“如今家有牵绊，臣不在意这些，可总得顾着点她。”
嘉文帝看着眼前突然深情起来的端木令羽，突然就笑了起来。
“好好好，有牵绊也是好事。”
端木令羽但笑不语，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行了，让赫连家那小子来吧，你退下。”
“是，臣告退。”端木令羽拱了拱手，缓步退离了勤政殿。
外头阳光明媚，照不进他微寒深邃的眼底。
公羊弥这件事虽然不是由他负责的，但结局却是一样的。
别人或许不记得了，但是端木令羽却清楚得很，公羊弥这掌司之位就是谢惊寒举荐的。
谢家不同贺兰家，要找出谢家的错处并不容易。所以端木令羽干脆就以公羊弥为突破口制造一个错处。
赫连家的人都精得很，尤其是年纪不大的赫连伏城，暗地里和端木令羽的关系还不错。只要端木令羽一句话，赫连伏城就知道该怎么做。sxynkj.ċöm
况且……
谢惊寒身为左副都御史，虽然和右副都御史的赫连伏城同品同级，但在以左为尊的大魏，谢惊寒在都察院还是压了赫连伏城一头的。
赫连伏城只要不傻，就一定会抓住这一次绝好的机会，只要将谢惊寒拉下马，他就是都察院最年轻且权威的副都御使。加上他的父亲赫连叶泓相助，将来的左右都御史必有他一席之地。
事实上，赫连伏城也确实如端木令羽所料，在从嘉文帝那得到消息后，就私下派人来探了端木令羽的口风。
有端木令羽在背后撑腰，赫连伏城也就放得开了，直接大手去查公羊弥背后的谢家。
来势汹汹，毫不避讳。
“父亲！”谢家到底家大业大，根系极深，赫连伏城刚从公羊弥口中逼出一些消息，谢惊寒那边就得到了消息，匆忙赶到谢清臣的书房。
“这赫连家莫不是疯了？”谢惊寒隐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所以匆匆赶来求助谢清臣。
谢清臣亦是沉肃着眉眼，想起了谢霁华的话。
谢霁华腿脚有疾，又在祠堂里关了三天，出来以后就病了，谢清臣也没去看他一眼。
“区区一个赫连家，岂敢轻易与我们对上。”谢清臣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浊气来，“只怕他身后还站着的，是大都督府。”
谢惊寒怔了怔：“那……怎么办？”
“父亲！”谢惊寒虽然年过四十，但是许多事都是由谢清臣这个父亲做主的，眼下他只盼着谢清臣能有法子。
“唤老夫有什么用？”谢清臣狠狠瞪了一眼谢惊寒，沉声呵斥道，“如今这些事不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吗？当初老夫觉得公羊弥不堪重用，你却受了他的供奉，将他举荐到司衣局。这样的事情，你背着老夫和临川做得还好吗？”
谢惊寒哑然，自知理亏，呶了半天嘴才低声嘀咕了一句：“大哥是工部尚书，工部又是六部里最好捞油水的地方，我在清水衙门的都察院自然比不得大哥。可是二房养活还不都是靠我一人，不另想些法子，怎么养得起？”
谢清臣枯瘦的手重重地一拍桌上，怒道：“你还有理了？”
谢惊寒闭嘴不敢吭声。
“你先回去。”谢清臣眉头紧皱道，“此事我同临川再商议商议。”
不是谢清臣偏心谢临川，实在是谢临川这个长子比谢惊寒厉害太多了，所以谢清臣有什么事都是找谢临川想办法。
“好好好。”谢惊寒连连点头。眼下他也没心思再怨谢清臣偏心了，他现在只想快点摆脱眼下的困境。
只要谢临川能帮他摆平这次事情，他再也不计较谢清臣倚重谢临川的事了。
谢惊寒听话地往外走去，还没走两步，有猛地回过头看向谢清臣，面容恳切：“还请父亲救救儿子。”
谢清臣没有应声，只是沉眸挥了挥手，让谢惊寒尽快离开。m.sxynkj.ċöm
这一次端木令羽的动作之快让所有人都震惊了，谢清臣虽不是很相信端木令羽会真的毁了谢家，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得做好万全之策。
比如……像谢惊寒这种，能舍弃就舍弃吧。
一如当年被舍弃的谢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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