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美丽,还真是个人才啊。
连武林高手铁寒见了她用刀子剔羊肉的场面,都觉得一股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三人拿着锅进院的时候,羊已经收拾好了。院里的青砖地上刚被清水冲洗过,干干净净地不见半点污渍和血腥味,倒是厨房已飘出了羊肉的鲜香。
大槐树底下摆着张木桌,就见刀美丽身上系着皮围裙,胳膊上戴着皮袖套,正亲自操刀收拾案板上的羊肉。
一只羊,羊皮已经剥好来用竹撑子撑起来了;羊头羊下水羊蹄子等边角余料皆是洗干净放进大铁锅里炖着,香味四溢;上好的羊肉已经切下来摆了三大盘,排骨剁得整整齐齐放在个陶盆里。刀美丽手里拿着剔骨刀,正顺着骨头走向把细碎的羊肉一点点剥离下来,手法熟练又麻利,堪比专业屠户。
难以置信,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收拾妥当了。
“来了?……两位坐吧。”
刀美丽客气地一笑,关华从屋里搬了两把椅子过来,然后便钻进厨房收拾那口锅去了。
“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就直说了。”刀美丽一边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说道:“锦衣卫一位带面具的女官差找过我,把你们的底细已经全兜给我了。”
她倒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得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萧义诚顿时有些慌,下意识朝门外望了一眼,还没等他发问,刀美丽便又说:“放心,锦衣卫都在镇子外围的路口守着呢,外头没人。”
铁寒安慰地小声道:“莫怕,刀姨若想带着锦衣卫来抓咱们,不需要这么麻烦。”
刀美丽一笑:“果然你是个明白人。”
羊肉被成薄如纸张的小片,整整齐齐码放在干净的白瓷盘子里,红是红白是白,瞧着就新鲜。如今天气热,这东西或放在室外难免招来蚊蝇。刀美丽拿过一个竹编的笊篱将将几大盘子肉罩上,洗了洗手,走过来在两人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十分客气地对萧义诚客气地说道:
“我知道您是个大人物,您要干的也都是大事,咱一个小老百姓也不懂。咱就知道若想活得太平,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干。”
她的语气诚恳,态度不卑不亢。
萧义诚那是个多聪明的主儿,一听她这话头便明白了几分:“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
刀美丽却一摆手:“莫急,听我说完。”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铁寒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那位铁大人对我说,锦衣卫是代表朝廷的,跟锦衣卫作对,就等同于跟朝廷作对。朝廷要缉拿的人犯,无论是对于提供帮助还是帮其隐匿的,都一律视为同罪,知情不报和窝藏都是要杀头的。”
铁寒沉默不语。朝廷律法确实如此,铁狐也不算是吓唬她们。
刀美丽叹了口气,又道:“我们不过是穷乡僻壤的一群村民,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倘或锦衣卫抓不到他们想要的人,回头拿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撒气,您能不能给我们指条活路?”
萧义诚不禁眉头一皱,倒是还没想过这么多。
刀美丽接着说道:“我们小朵是个热心肠,天性善良,最见不得人落难。你说这事吧,帮忙就帮忙,咱也不图您报答,可要因此让咱们丢了性命,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您心里也怪不落忍的吧?”
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始终含着笑意,敏锐地捕捉两人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
由于事发突然,铁寒也还没想过那么多,但刀美丽说得倒也在理。
铁狐这几日可是没闲着,她虽斗不过铁寒,但也并不代表就会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交差。锦衣卫有御赐腰牌,指挥使若要调动省府州县的衙役甚至军队协助办案,甚至先斩后奏也都是可以的,她有这个权力。
另外,这镇子也太小了,若想知道什么事,只要去县衙里找人一打听便知,根本就没有秘密。如果铁狐拿住关小朵当作交换条件,这倒真是十分棘手了。
“再者。”
刀美丽见他们有所动摇,便接着说道:“那位大人还说,西北王府对此事也十分重视,据说已经派出铁骑守在两省交界之处。没有圣旨就私自调兵,还要与锦衣卫为敌的话,那可就是造反的铁证了。”
刀美丽说到此处,啧啧道:“谋反可是大罪,不光是要杀头,还要诛九族的。”
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预期,萧义诚神色凝重,紧抿着双唇沉默不语。
“我这都一把老骨头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我家小朵毕竟年轻,若是因此把小命给搭进去,真是怪可惜的。”
刀美丽一连串地唉声叹气,愁容满面。只是这番话与她年纪轻轻的外表显得十分不搭,尤其‘老骨头’三个字听来更是十分讽刺。
铁寒拧眉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刀美丽两手一摊:“我没什么意思,把你们叫过来一起吃个饭,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大家商量着办,只要小朵点头,怎么都成!反正我家小朵向来主意大又任性得很,都是我一手惯出来的,我认!大不了黄泉路上作个伴,咱们今天就当是临死之前吃顿好的呗。”
这话说的,还真不是一般的丧。
她的语气听起来绵绵软软的,像是半开玩笑一样,却叫人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
铁寒今日才算见识了刀美丽的厉害,每一句都正中要害,让人反驳不得——她很清楚铁寒放不下关小朵,而萧义诚也并不是真的想造反。
铁狐为了完成皇帝交给她的使命,极有可能会采用非常手段。铁氏门人的规矩当中,就有一条便是‘为完成使命可借助一切可借之力,不惜代价无畏牺牲’,刀美丽说的这些可能并不仅仅是威胁,他了解铁狐,她做得出来。
“我还是想听听您的意思,不妨直说。”
铁寒觉得这个女人聪明绝顶,看样子应该是心中早有算计——就算是再豁达的人,生死大事摆在眼前,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地谈笑风生,居然还能有心情收拾羊肉请人吃涮锅?
刀美丽微微一笑,直言道:“铁大人说,皇帝本无意降罪,我个人建议:只要这位贵人愿意毫发无伤地回京城去,那么便当作无事发生——没有钦犯,也没有人要造反,更没有人被杀头。”
萧义诚突然抬起头,冷冷道:“你是打算把我交给锦衣卫吗?”
刀美丽却摇头:“日后她若升官发财了又不会分我半个铜板,回头小朵还要骂我出卖朋友不讲道义,这种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干。”
这种无利不起早的思路,莫名就让铁寒有种熟悉感。
萧义诚倒有些看不透她了:“那你刚才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何意?”
“别误会,我完全没想过要抓你或者强迫你做什么事,不用紧张。”
刀美丽笑了笑:“您二位该吃吃该喝喝,原本计划着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方才只是陈述一下我的难处以及可怜的处境而已,与二位无关。”
萧义诚彻底被她弄懵了——无关?怎么可能无关?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说不上是她的神态或是语气,还是别的什么,铁寒莫名就有一种即将见到她要放大招的不祥预感,简直跟关小朵一模一样!
两人还不及追问,这时就见关华搬着一张小木桌从屋里出来,摆到院子中间、众人面前,然后把已经清洗干净的神仙快乐锅摆在桌上。那黄铜的锅子擦得锃亮,金光闪闪地光可鉴人,竟是跟崭新的一样。sxynkj.ċöm
——这一家人,果然个个身怀绝技啊……等等,干嘛把桌子搬到院子里?难道要在院子里吃饭吗?
刀美丽嘱咐道:“先把火点上吧,要等汤底烧开了且得有会儿工夫呢。”
关华答应一声,把锅底的炭点着,然后又进屋端了口锅出来,将自制的汤底倒进了进去。
萧义诚以前在西北的时候,也去过几家以羊肉涮锅闻名的饭馆,那锅子却远没这个大,还通常是烟熏火气的十分呛人。这锅中间装炭的部分应是有特别的设计,小口大肚,底部还有进风口和过滤网,虽说里头烧着炭却并不呛人、也没有灰飞出来,只见水气不见烟灰,摆在桌上倒是干净得很。
刀美丽用盖子闷上,又起身将旁边的配菜先摆了一圈,又问:“灶上的卤肉炖好了没?”
关华答道:“差不多好了。”
“先去盛出来给街坊们送去,等错过饭点再送就不好了。”
关华答应一声,又转身回到厨房忙去了。
“这死丫头,真真是算计着我们把活都干完了、锅也给她烧热了再来吃现成的!”刀美丽絮絮地抱怨道:“一个人在那边瞎磨蹭什么呢?非得等香味飘过去了才知道回来吗?”m.sxynkj.ċöm
铁寒便答道:“方才有位客人来找她,两人在屋里说话呢。”
“等一下!”
萧义诚眼看这话题被带得越来越偏,忍无可忍地打断道:“您方才的话才只说了一半啊!”
“喔。”
刀美丽像是突然才想起这茬,一边留意着汤底烧开了没有,一边分神说道:“我们准备搬家了,今天这顿是散伙饭!”
“什么?搬家?!”
刀美丽点点头:“你们都跑路了,我们还不跑?坐等挨雷吗?”
说着,她指了指屋里:“行李都收拾好了,现在屋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才只好请你们在院子里吃饭咯!”
铁寒追问:“什么时候?”
“就今天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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