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东月没有丝毫耽搁，身形一晃，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那个布团子身边，将人揽住顺势一滚，刚好与翻倒下来的马车擦身而过。
“怎么回事？”
“不知道诶，刚刚这个马车发狂，那位小姐不知道扔了什么，马车就突然翻了……”
“不是车翻了，是马死了，倒下的时候这才将车带翻的。”
“什么？死了？不会吧？怎么死的？”
“这谁知道呢，啧啧啧……”
耳边传来百姓们的议论声，聂夭夭看也不看，直接走向马车，刚刚她看得清楚，虽然马车翻倒的动静很大，可车上之人很明显有功夫傍身，应是不会被这点小事伤到。
心中刚刚这般想着，就见从那马车的车厢之中钻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面容刚毅，身姿挺拔，正是驾车的马夫，另外一个，是十岁左右的半大少年，少年头戴玉冠，一身雪白缎衣，银线在袖口边角勾勒出的祥云纹样在阳光的映衬之下闪烁着熠熠光芒，因着角度关系，聂夭夭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哪怕不看，单单从他的气质也能猜到，这十有八九是个美少年。
马夫出来之后，先带着少年退开了几步，而后又关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少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马怎么了？”少年随意地摆摆手，抬脚就朝着倒地不起的马匹走了过去。
马夫也不拦着，只是跟在后面小心回道：“刚刚路上一位小姐甩出来几枚飞针，应该是被飞针击中，才会如此的。”
“飞针？”
少年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正好让聂夭夭看到了他的正脸，那张太过艳丽的面容惊得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少年眉如远黛，目若繁星，朱唇贝齿，肤白胜雪，配上他的一身装扮，好似有神圣的光芒笼罩在他周身，虽然不同于平丘炎蒙神仙姿容风华绝世，却也如极寒之地的冰川一般，美得惊心动魄静逸出尘，让人望而生却，不敢靠近。
少年听到聂夭夭的这一声吸气，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正好同聂夭夭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千纹，你说的可是那位小姐？”壹趣妏敩
千纹顺着少年的视线，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聂夭夭，点头道：“是，正是那位小姐。”
少年会意，抬脚走到聂夭夭面前，拱手一礼：“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啊？没，没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聂夭夭从美色之中抽回心神，虚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同时提醒道，“公子日后还是多多注意一些，若是伤了人就不好了。”
也不知被这句话的哪里戳到了笑点，少年突然就笑了，这一笑宛若暖阳之下的冰雪消融，刚刚还一身冰冷让人接近不得的少年瞬间称为一个芝兰玉树的翩翩佳公子，让人忍不住就想靠他更近一些。
“是，日后我会留心的。”
再次被美色晃花了眼，聂夭夭讷讷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正觉尴尬之时，东月走了过来。
“小姐，您没事吧？”东月也盯着聂夭夭上下打量。
聂夭夭摇摇头：“我站得远，没事的，刚刚那个人呢？怎么回事？”
“哦，那是这街上流浪的一个乞儿，不知是天生还是如何，有些痴傻，出事时一时没有防备，这才被人挤了出来，人没事，就是有点被吓到，属下先让他在那边坐着了。”
乞儿？乞丐么……
聂夭夭心觉有些奇怪：“这里可是富人区，怎么还会有乞儿？”
“这些乞儿其实哪里都去，有些人还会专门游荡在富人区，毕竟有钱人出手一般都比较阔绰，虽然肯出钱的比较少，但拿出手的多半都是银子，总比要平民的几枚铜板要来得划算。”
聂夭夭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便没再多做纠结：“保险起见，待会儿还是带人去……”
“疼啊！”
没等聂夭夭一句话说完，一道惊呼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她和东月本能循声看去，就见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翩翩少年不知何时走到了被东月救下的那个乞儿跟前，乞儿本就衣衫褴褛，又刚在地上滚过，从头到脚都是泥土，乌黑的头发都成了土色，可那个如玉一般干净的少年，却半点也不嫌弃地抓着他的一只手腕，还有一只手在他脏兮兮的发间按来按去，看那样子，似是大夫在给人诊病一般。
“千纹，去车上把我的药箱拿来。”少年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名为千纹的马夫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家少爷的这种行为，也不劝阻，反而是很听话的转身钻进马车，很快拎了一个成人小腿一般高的木箱出来，轻车熟路地在少年面前拿出里面一样样的东西。
“少爷，这人怎么了？咱的马车可没碰到他啊……”千纹表示自己冤枉。
“我知道，他只是小时候曾经摔到头，脑袋里藏了血块罢了，只需帮他把原本堵住的血块打通，再稍加调理就会无事，小问题。”
千纹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跟着少爷出门，我不会这么倒霉嘛……”
少年瞥他一眼：“马儿受惊还不够，你觉得怎样才算倒霉？”
“呃，少爷息怒，我不是那个意思……”千纹赶忙解释。
少年却懒得听他废话，自顾自地拿起剪刀将乞儿后颈处碍事的头发剪掉，用干净的棉布沾了酒水将那一块皮肤清理干净，又用造型特别小巧的刀片在靠下的位置轻轻划开一个小小的口子，然后拿起金针沾了一些不知是何东西的液体，便干脆利落的在他头上扎了几下，随着最后一针被拔出，一股浓黑的液体从那个被划开的小口流了出来，其中还有一块一块的粘稠物，看起来很是有些恶心，他脸上却无半点异样，还很细心地将其悉数接入一个空的瓷瓶之中，以免流的到处都是，让病人不舒服，直至液体变回正常的血色，他这才将伤口按住止血，一切的一切都是一气呵成，显然他已经做惯了这些事情。
那乞儿除了最初的一声惊呼，也是从头到尾由他动作，直至他最后收手，他这才有些迷糊地抬头，一脸茫然看向眼前这个逆光而立的如玉少年：“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少年轻轻一笑，随意从药箱中翻出来一个白玉小瓶，放入那乞儿手中，“这里面的药，每日睡前醒后各一粒，吃完你就能完全恢复了。”
乞儿看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玉瓶，隐约明白了什么：“你救了我？”
“我只是给你治病而已，真正救你的，是那边的小姑娘。”少年一边说，一边指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聂夭夭，“本就是我的马车差点撞上你，我给你治完病加上给你的药，也就算两相抵消了，你要谢就谢她好了。”
乞儿还隐约记得一些，看到聂夭夭和她旁边的东月，便直接扑通一声对着她们跪了下来：“多些恩公救命之恩。”
“没事没事，你现在身体还不好，快起来吧。”聂夭夭摆摆手，说完又忍不住好奇地看向正在静静收拾东西的少年，“公子是大夫？”
“家中世代行医。”少年坦然回答。
“听你口音，似是外地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尚晶？”
少年动作瞬间定住，转头看向聂夭夭的眼中带着些许深思：“姑娘这是在审问我？”
“啊？不不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聂夭夭解释道，“如今北蠡各地都在闹旱灾，我只是好奇公子为何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而已。”
少年轻笑一声，回身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姑娘放心，我来这里是为寻亲，见到想见之人，我会立刻离开尚晶，离开北蠡。”
聂夭夭愣住了：“呃……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然而，她虽然没有这个意思，可刚刚说的话却是能让人听出这种歧义，即便解释听起来都像是在狡辩。
心中这样想着，聂夭夭的表情就有些慌，少年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出来，还说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很有趣。”
说完，没等聂夭夭再有其他反应，他便径自带着千纹回到倒在地上的马匹面前，随便在马儿身上摸了两下，‘死了’的马儿就突然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千纹在后面的车厢上顺势一扶，整个马车就又完好无损地立了起来。
“把这个喂它吃了，惊马之事有一次就够了。”少年随手扔了一枚药丸到千纹怀中，便轻轻一跃，进了马车。
“是。”千纹不敢耽搁，赶忙掰着马儿的嘴，将药丸扔了进去。
而后，他们二人便如来时一般旁若无人地离开了这里，全然没理周围那些议论纷纷的百姓。
聂夭夭直到眼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长街的转角，仍是没能想明白：“东月，他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很有趣’？是说她方才的行为很可笑么？
东月同样茫然：“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聂夭夭又将事情前前后后想了想，越想越觉得那个少年是在嘲笑她，一张小脸当下就沉了下来：“什么人啊，我不就是好奇多问了几句，有必要这样么？”
与此同时，已经走远的马车中，传来了少年清浅如泉水的声音。
“千纹，等会儿你送我见到二叔，去查查刚刚那小姑娘是什么人。”
千纹愣了愣：“少爷的意思是……”
“那小姑娘看起来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她身上那种有点傻有点呆的感觉我并不讨厌，难得到了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闲着也是无聊，倒不如找点有趣的事情来做。”
千纹：“……”
少爷，调查人家一个小姑娘哪里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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