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不时传出咳嗽声,即使在夏日里,夏云昊依旧觉得身上寒津津,居然披了件狐皮大氅。
“启禀皇上,京中现已发现身染疫病者四十三人,现已将一干人等全部拘禁于一处,静听陛下发落。”金吾卫统领韩曙朗声道。
京兆府尹甄世清跟着道:“启禀皇上,如今京城四门已经严格控制住了,所有人只准出不准进。只是眼下四门外都集结了不少的难民。只怕时间拖得越久,一旦爆发起来就不可收拾啊,还望皇上造作决断!”
夏云昊圈手覆在唇边咳嗽了几声才道:“韩曙,朕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是这些身染疫病者也是我大夏朝的子民。朕实在不忍……”
韩曙冷声道:“疫病传播速度极快,且不易治愈。若皇上不早做决定,只怕再拖下去整个京城就岌岌可危了。臣以为只要杀了少数人能保住多数人,这些人就该杀!”
甄世清倒是不同意这样的做法,“要是这些人里有韩大人的父母妻儿呢?也杀吗?”
韩曙愣了片刻,“照样杀!”跟着又反问道:“甄大人,现在四门聚集的难民越来越多,要都照你的意思来行事,只怕城门早就被攻破了。”
甄世清无言以对,出现了这样的灾难,除了武力镇压之外,难不成还指望那些难民能一朝顿悟吗?左右都是个死,谁不想做个饱死鬼?
夏云昊听着两人在争辩,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喷在了几案上,人也昏迷了过去。荣录哭丧着脸道:“奴才求求两位大人,好歹让皇上休息片刻吧。自打疫病发生以后,皇上整日整夜的睡不好,眼看着病情又加重了。”
韩曙想了想道:“那我在殿外等皇上的旨意。”
自从疫病爆发之后,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了,大家伙都躲在家里,生怕出门之后染上了疫病就只能等死了。季瑶倒是难得落得了个清静,云萝公主不再一日三趟的往青云楼跑,夏云昊也不再隔三差五的往青云楼送礼物。
看着萧瑟的街道,青禾缩了缩脖子,“小姐,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青禾,你看那些人多可怜啊。”季瑶指了指缩在角落里衣衫褴褛的老者说道。青禾闻言掏出了点碎银子给了他,“老伯伯,你的家人呢?”
老者拿了银子,对着季瑶千恩万谢,“我的儿子跟媳妇都被关在城外了。那些官兵不让人进城了。”
季瑶蹲下身子问道:“老伯伯,您是从郊外过来的吗?外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有了泪花,拿手背擦了擦之后道:“还能怎么样啊?我们村子里的人死了一大半了。”
告别了老者之后,季瑶道:“青禾,我们去城门那儿看看吧!”
青禾的心情也有些低落点了点头便随着季瑶去了东城门,城门紧闭着,季瑶想去城墙上看看城外的情景,却被官兵给拦住了。
青禾怒喝一声道:“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你也敢拦着?”
那官兵也不禁吓,立刻就放行了,当季瑶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逃难的灾民,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热,面黄肌肉的灾民们或是坐在地上,或是躺在地上。有的还背着嗷嗷待哺的婴孩,有的扶着风烛残年的老人……
回青云楼的路上,季瑶想了又想,她不能坐视不理,虽然不能帮上什么大忙,但至少可以让一部分人不用啃树皮,吃观音土。
“青禾,我们这总共还有银两啊?”
青禾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末了还是没算清,她们随身带着的银票倒是没多少,关键是这些日子云萝公主和夏云昊赏赐的东西太多,一时也折不出个来。
“小姐,您想干什么啊?”
季瑶回道:“那些人太可怜了,我想尽点自己的心意,半个粥场什么的,有一日算一日,总不能让活人给活活饿死不是?”
青禾忙不迭的点头道:“小姐,依我看这件事还是得找个人牵头,且这个人必须是位高权重,一呼百应之人。”
“你个死丫头,鬼点子倒是不少。不过咱们来京城也有些日子了,连公主府的大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呢?也合该去看上一看了。”季瑶伸手点在青禾的额头上,果然这丫头跟她久了,连想法都跟她不谋而合了。
因着太后下了死命令,不许出门,在府里待着百无聊赖的云萝连跟丫鬟们掷骰子也没了兴趣,漫无目的在院子里瞎溜达好打发时间。下人来通传季凌来拜访的时候,云萝提着裙角就飞奔到正门前去亲自迎接了。sxynkj.ċöm
季瑶开门见山道:“草民这次冒昧前来叨扰,是有一事想请公主帮忙。”
云萝小手一挥,颇为霸气的说道:“你的事那就是我的事,有什么求不求的,尽管说便是。”
季瑶拱手道:“那我替灾民们谢谢公主的大恩大德。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我到街上闲逛的时候,偶然发现因着疫病的缘故,城里城外多了很多的灾民,很多都是拖家带口的,吃不饱穿不暖,也着实可怜。”
云萝点了点头,“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可怜的人啊?”
季瑶莫名就想起了那句“何不食肉糜”,她是养尊处优的长公主,哪里知道人间疾苦呢?
“季凌想着长公主乃是京城贵女们的典范,若能起到带头的作用,办些粥场赈济灾民,想来那些灾民一定会对公主殿下感恩戴德的。”
云萝依旧是点头。
季瑶狐疑的问道:“公主殿下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云萝开口道:“只要是你说的,本公主都觉得对,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另外只要我一出马,京城谁人敢不捐物捐资?看本公主不剥了他们的皮……”说着就撸起了袖子,一旁的秋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云萝这才悻悻的将衣袖给放了下来,然后羞红着脸跑了出去。临走时还喊道:“这件事你就放心交给我来办吧。”
云萝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这才不过数日的功夫,四个城门处都搭起了粥棚,好在有金吾卫的人配合,虽发生了几次小的骚乱,但都及时给解决了,索性没出什么大乱子。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灾民们的情绪得到了短暂的缓解,先前跟守城金吾卫对峙的紧张局势有了很大的改善。
另外有了云萝这个混世魔王牵头,那就是等于全京城的权贵都参与了其中,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加上大夏朝这几天年风调雨顺,国库也算充盈。
一时间疫病引起的慌乱算是给按下来了!只是这疫病一日不根除,隐患便一直都存在,为今之计还是找出治疗疫病的方子才是。
夏云昊一听疫病的事暂时控制住了,病情也就好了大半,即刻便让荣录宣韩曙和甄世清进宫觐见。
韩曙跟甄世清都是耿直之人,不喜揽功于身,均直言道,“此次的功劳是云萝长公主的义举,才能暂时稳住了灾民的情绪。”
夏云昊眉头一皱,他这个皇妹他可比任何人都清楚,若论调皮捣蛋他还相信,若论这办粥场赈灾救民的法子出自于她的手中,打死他也是不信的。
“那现在城中的情况如何?”
韩曙回道:“启禀皇上,城中所有身患疫病依旧被关在同一处,只是一应的吃食和汤药都是由长公主那边出的。虽然感染疫病的人数在增加,但是鲜少出现谎报或者不报的情况,毕竟有免费的便宜谁不想占呢。所以城内的情况目前也算稳定。”
甄世清拱手道:“启禀陛下,奴才昨儿见到长公主殿下,从她口中得知,给殿下献此良策的乃是一个叫季凌之人。臣以为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该不拘一格降人才才是。”
夏云昊抚掌大笑道:“爱卿言之有理。”若是甄世清知道献策之人乃是位女子,不知是否还会劝他不拘一格呢?sxynkj.ċöm
季瑶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只偶尔去外头看看。其余大部分的时间便一味的躲在客栈里偷懒。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季瑶午睡醒来之后,只觉燥热难耐,浑身黏糊糊的难受的厉害,偏巧一个脸生的丫鬟送来一份冰镇的酸梅汤。
季瑶喝了一碗,瞬间只觉通体舒畅了起来,又贪凉吃了几块才从井里起上来的冰镇西瓜。
这不到了晚间,便开始上吐下泻起来!
青禾急的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恰巧这个时候荣录带了礼物过来,说是要嘉奖季瑶背后的出谋划策之力。
荣录一见季瑶的样子可不像是普通的腹痛,皱眉道:“季小姐最近可曾沾染上什么疫病之人用过的东西?”
青禾想了想,摇头道:“小姐除了偶尔去粥棚帮忙之外,未曾与疫病之人有过接触啊。况且都知道这疫病凶猛,自然是万分小心了。公公的意思是小姐得了疫病了?”
“你照看着季小姐,我赶紧去宫里请太医来医治。”
太医过来诊脉之后,确定季瑶染上的就是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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