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苏暮薇找了过来,方撷顿时如临大敌,在苏暮薇进了苏澜漪的房间后就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唯恐出现意外。
然而她的担忧却是多余的。
苏暮薇刚一进门,苏澜漪就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眶,她今日的打扮也不如往常那样精致,看得出来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到苏澜漪时眼里闪过疑虑,开口道:“妹妹前来叨扰,姐姐应该不怪吧?”
她看着苏澜漪,视线很快移开了,在房间里逡巡着。
苏澜漪没心思和她虚与委蛇,不冷不热道:“来都来了,说什么怪不怪的,不觉得多此一举?听说孙姨娘出了事,你不去关心她,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一提起孙姨娘,苏暮薇的眼眶霎时更红了,她咬着唇,看上去楚楚可怜,“我原来也以为姨娘她已经……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姨娘前些日子受了惊吓,这些天一直精神恍惚,叫人心疼。”
她故作可怜的样子让苏澜漪觉得恶心,孙氏有如今的下场都是自作自受,她这话一说,倒好像孙氏是无辜之人似的。
见苏澜漪不为所动,苏暮薇眼珠一转,又有了打算,“不说这些,七夕那晚我瞧见姐姐似乎带了个面具回来,可爱得紧。不知姐姐可否借妹妹玩玩?”www.sxynkj.ċöm
苏澜漪微微挑眉,不置可否,那晚她去孙氏院子的时候正戴着那张面具,而那孙氏,似乎清醒了一会儿。
她若有所指地说道:“玩物丧志,我当妹妹有多记挂孙姨娘,没料孙姨娘在妹妹心里竟还比不上一件物什。”
听明白她话里的讽刺,苏暮薇脸色骤变,连忙开口道:“在妹妹心里,姨娘自然是最重要的。不过姨娘有爹爹照顾,妹妹就想着寻个小玩意哄姨娘开心开心。”
她目光一转,看到了被搁置在书案上的面具,她登时喜上眉梢,“就是这个吧?姐姐七夕那日戴的就是这个。”
她伸手就要去拿,不料苏澜漪更快一步,在她眼皮子底下拿走了面具,讥讽道:“苏暮薇,你还是这么喜欢夺人所好?今日你平白无故跑到我院子里来不说,还满嘴谎话,究竟真是因为孙姨娘,还是因为又想到了什么算计我的法子?”
苏暮薇尴尬地收回手,不知该怎么放,她的脸上仍旧笑着,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起来虚假至极。“姐姐真会说笑,我都说了是想哄姨娘开心,姐姐不肯割爱便罢了。妹妹是庶女,比不上姐姐尊贵体面,可妹妹心里敬仰姐姐,算计之事更是无从说起。姐姐若见不得妹妹,妹妹离去便是。”
反正她找到了证据,姨娘那晚看到了一张兔子面具,苏澜漪这里也有一个,正好就这样把那天的事推给苏澜漪,岂不是顺理成章吗?
这样想着,苏暮薇果真就要告辞。她知道自己来得突然,也走得突然,说不准就要被苏澜漪给取笑。可那又怎样?等爹爹回来,她就把苏澜漪有兔子面具的事告诉他,到时候把罪名加诸在苏澜漪身上,叫她有口难辩!壹趣妏敩
苏澜漪没有拦她,说了句“不送。”
屋子里烛火摇曳,苏澜漪坐了许久,突然,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面具,冷笑着将其覆于面上。孙氏,我来取你命了。
深夜,天上星河灿烂,城北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里灯火通明。从外面看,小院没有丝毫的不对劲。然而一旦到了院内,就会发现这里被层层守卫着。
“嘿,妇人就是妇人,有咱们这么多弟兄守着还要点着灯火,真是胆小如鼠。”门内两个护院正在小声抱怨。
“你又不是没听说过那天的事,满院子的长虫,换做是你,你能不疯?”身旁的人嗤笑着说。
“可咱们这么多人……嗨,不说了,兄弟我眯一会儿,你帮我盯着点。一会儿咱们再换。”
“行行行,就这么定了。”
两人没说几句,不多时就想起了打呼噜的声音。还在守门的护院啧啧两声,正要舒展胳膊腿时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就眼前发黑,“咚”得一声昏倒在地上。
须臾,只听“嘎吱”一声,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带着兔子面具的人,看身量,还是个女子。这人正是苏澜漪。
孙姨娘的房里房外守了不下十个丫鬟,还有两三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看来真是吓得不轻。屋子里点着灯,丫鬟轻手轻脚走了出来,不敢说话,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孙姨娘。
数十声闷响后整个院子里除了苏澜漪再没有清醒的人。
她掩在面具下的眼里带着深深的笑意,她本来是想循序渐进,让孙姨娘受尽折磨再死,可她不想等了。也许母亲正在九泉之下等着孙姨娘,她得早些把人送下去,免得母亲生气。
苏澜漪刚一推门进去,床上的孙姨娘就蓦地惊醒。
“谁?我不是让你们不准出声吗?耳朵聋了不成?”
孙姨娘连人都不看就破口大骂,她没听到丫鬟诺诺的讨扰声,一股寒意猛地从心底里扩散开来。
她一把掀开被子,印入眼帘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那张兔子面具。她惊叫一声,想要夺门而出,可她两腿发软,根本无力逃跑。
“你是谁?你是谁?来人!来人啊!”她似的惊叫着,可没有一个人闻声而来。
苏澜漪从容不迫地把灯芯拨高了些,顿时火光更甚。“你也不想想,我能安安稳稳地进来,外面那些人肯定是被解决了。不过你叫得确实让人心烦。”
她的声音是孙姨娘熟悉的,然而这时候孙姨娘已经吓破了胆,不自觉回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满院子的长虫!还有那个死不瞑目的老虔婆……若只是她还能忍受,可自从那晚过后,她就觉得自己像是染上了不治之症。
她的皮肤开始溃烂,发脓,不管用什么药都没办法。每天晚上,每天晚上她都会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有万千只虫子在撕咬。那天她偶然听到伺候的老婆子说这是冤魂索命……她不信,可她怕了。
可现在,比起鬼神之说,她更怕眼前这个带着兔子面具的人。
她浑身发抖地瑟缩在角落,近乎哀求道:“你……你想要什么?我是苏府的姨娘,老爷很疼爱我的,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能给你!”
孙姨娘发髻散乱,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明显。虽然精神看起来不错,却都是因为被苏澜漪给吓着了。她这样子,心结难平,疑神疑鬼,本来就命不久矣。
苏澜漪笑着说:“我想要的怕你给不起,所以,只能我自己来取。”
孙姨娘几乎是嘶吼着说道:“不!不会的,你要钱还是要地位?我可以许你千两黄金,也可以让你平步青云。只要你放过我!”
苏澜漪沉默了须臾,在孙姨娘越发明亮的眼神下缓缓开口,“我要,你的命。”
她说着抬手揭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让孙姨娘更加疯狂的脸。
“是你!苏澜漪!竟然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孙姨娘死死抓着被子,恨不得扑过去霎时她。
“替我娘报仇,难道不应该?”她倒了一杯水,在孙姨娘的注视下放了一点药粉进去。“淮阳码头的地契文书也在你那里吧?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你妄想!”孙姨娘气急攻心,咳出一口黑血,“你娘是病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码头的文书我更是闻所未闻。苏澜漪,我告诉你,我还活着,就还是苏府的姨娘。要是老爷知道害我的人就是你,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你不过是个假冒的,不会有人在乎你的死活!”
兴许是觉得苏澜漪一介女流没什么本事,不知不觉间孙姨娘又耍起了威风。她总以为苏澜漪会怕苏有衡,却不知道在苏澜漪心里,他们都是要死的。
孙姨娘歇斯底里的叫骂没有一句戳到苏澜漪心里,她甚至在笑,睥睨着孙姨娘,说:“苏有衡确实疼爱你,特意给你找了这么个地方,周围没有一户人家。换句话说,只要没人来,你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你猜苏有衡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光把你从清月庵弄出来,还冒着众怒藏住你。是因为你们伉俪情深。哈哈哈,笑话!是因为他也想拿到你手里的东西。在那之后,他就不会再关心你的死活了。他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你真觉得他为情爱放弃握在手里的权势和利益?”
孙姨娘颤抖着嘴说不出话来,苏澜漪说对了,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对!她知道自己现在生存的筹码就是淮阳码头的地契文书,所以她才要一直握着,握到死。她死了,谁也别想得到!
看着她阴沉的脸色,苏澜漪上前一步直接捏着她的下巴把凉水灌进了她的嘴里。孙姨娘拼命咬着牙,拿手抓挠苏澜漪,可她不知道,这杯水,即便只入口一滴,也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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