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梨焉来大煊,明里旁人以为至多只有二月余,可是只有她和她的的贴身丫头巧夙心知肚明,早在与婚纸上约定时日都一个多月以前,她便悄悄来了都城,乔装打扮,混迹于人群之中了。
她来大煊,绝非仅仅因为她阿爹所言的结盟之意,论这一点,她虽是不认同,却也无可奈何了。祁渊国虽然泱泱大国,但还是因着这几年征战,实力大大受损。就算如此,也断不能只需靠这些关系来维护国家的的安康稳定。
国家与国家之间,不可能有永远都以盟友存在。没有长久的朋友,只有长久的利益而已。
她也明白,和亲只是阿爹的缓兵之计罢了。眼下祁渊国的确需要一些外力退敌,但这并非是最后一步。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是楚氏皇族的女儿,自幼在草原上长大,与小动物们交好。自然这祥和的一切,都葬于战争之中。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饿殍千里。
只是宗室之中,多的是纨绔子弟,一个个就如同草包似的,半分不中用。她的阿爹也年纪大了,总是疲累不堪,做事情都有些力不从心了。朝廷虽然表面泰和,内中却早是风起云涌。这样的人,实在让她痛恨,她真想改变这一切。
她在祁渊国,并未少听大煊的事情。也曾闻大煊王上萧淮与恭安王萧熠之间的一些事情。虽然如此,大煊这些时日国力却是日上,方不久还赢战,这一胜仗至少能为大煊赢来数十年的安定。于此,她自是心生惑意了。
偏生凑巧,那日她在都城之中闲逛,就正好撞见萧淮的马车停在恭安王府。
她瞧着从马车中缓步而下的女子,忽而隐隐有些探到旁人心事的快感。
又是一个痴情女子呀。
她嬉笑着看向对着萧淮盈盈一笑的赵图南,抱着手,胸有成竹的想着。
就这样在城中晃悠了一个月,她才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变回了祁渊国公主,坐回轿中。巧夙这丫头心思灵巧,找了神医妙手,暂且给她所信之人易了容,才有这一个月的掩人耳目了。
她原本真以为赵图南不过又是个一心投在帝王身上,没有自我的可怜女子。只是那日恢笙殿里,她才渐渐发现,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她一进门,便瞧见了端坐在末尾角落,冷冷清清一人独自饮酒的赵图南。从赵图南的脸上,或许能瞧见清冷,却很难瞧见宫中寂寞给她的折磨。赵图南的眼睛很干净,就像她家乡的澄酒一样。
待到她与大煊王上一番谈话结束以后,她才蓦然注意到,萧淮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的往赵图南身上飘去。
后来赵图南离开了以后,没过多久,恭安王萧熠便也称醉出去。这萧淮的脸色登然微变了,却还是允了他。原本她是隐隐猜测其中的深意,却也不能明白个所以然来。只是后来她总去昭延宫走动,与惠贵妃唐陵照熟悉起来以后,才明白事情原委。
原来因着隐亭私会,才造成了今日这尴尬难堪的画面呐……
有点意思呢。
本以为的痴情人,却不是痴情人;本以为的薄情郎,又不是薄情郎。
她对萧淮,算不上爱。只是不讨厌罢了。虽然这在旁人眼里,倒是一种毫无自知之明的行为了。不过她无所谓,她要做的,不过是巩固大煊祁渊的关系,好让朔岳国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可以,她倒是想让萧淮爱上她,这样或许他会更乐意与祁渊结盟。
她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深感其中荒谬。
他绝迹不会爱上她。就算爱上,也不会因为她,堵上天下。
况且他现在只是个傀儡,就算有了崛起之势,还是看不见朝夕的人罢了。
她得想办法。若难以让朔岳完蛋,就最好利用好大煊。无论如何,保护祁渊才是最主要的。至于那昏乱的政治,她也想改了。sxynkj.ċöm
能不能有这个本事,她自己也不知……
……
萧淮迟疑了一会,才慢慢接口说道:“朕现在便要去祥兰殿。你要与朕一起?”
想起方才楚梨焉立在天青阁上,用炽烈的眼光看着这周遭景致的场景。赵图南蓦然打了一个寒噤。楚梨焉看东西的眼神,总有种万事都乃为她袖中物的感觉。
赵图南扶起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多喘的涧心,而后望着萧淮的眼睛说道:“王上去看望端嫔娘娘,臣妾这下凑进去,实在不便了。”
萧淮歪着头,审视了她一番。忽然扯过她的手,她倒进萧淮的怀中,眼神中略带有些惊恐。
萧淮哂笑:“朕可不知道,你竟然还会有不好意思的那天。走吧,朕带你去见见端嫔。你怕是还没怎么见过呢,正巧今日赶上朕,带你去熟悉一下,促进一下彼此的感情。”
赵图南嘴角微微抽搐,尴尬一笑。
他带着她,去楚梨焉殿里,这真是太能促进感情了……只怕以后楚梨焉更要见她就来气了……
可巧今日萧淮不怪她了,还反反复复与她强调他先前许下的那个诺言,让她心情瞬间大好,一扫这几个月以来的阴霾。故而赵图南想了想,还是咬咬牙答应了萧淮。
赵图南觉得自己面对萧淮的时候,真是十足的没出息,没骨气。明明有些事情想的很好,却又屡屡失误,或者说,类似这一次,是她自己主动要脱离出那个孤寂的圈子。
萧淮见赵图南一路心事重重,故而缓缓停下脚步。
赵图南半是惊疑的问:“王上,怎么了?”
“你怎么了?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和朕在一起,你就这么不开心?不乐意么?”萧淮忽而沉声问道,眼光有一瞬的闪烁。
他的目光灼亮,炯炯有神,叫赵图南脸上发烫:“臣妾没有这个想法。”
“算了。朕不想再同你理论,同你吵架。这样也没有什么结果,反而白白坏了好心情。”他如是说道,颇有些负气的成分在。
萧淮顾自走了几步,赵图南忽而上前拉扯住他的衣角。眼中带着十足的坚毅和清朗:“臣妾绝对没有觉得,和王上在一起会不开心。臣妾没有其他什么“生疏又客气”的理由,来告诉王上其实臣妾一直小心翼翼。臣妾现在,便只单纯觉得,待在王上的身边,就是自在。”
他举着她的手腕,目光死死的攫住她,“当真自在?不怕朕哪天又想杀了你了么?”
“臣妾不怕。”
萧淮无力的松开她的手,身影蓦然透着一丝丝颓败,“你别这么觉得。自在?这样的东西,在世界是不存在的。你就继续做你自己罢,绝对不要解甲投降。”
“王上何以觉得,臣妾喜欢和王上相处,便是解甲投降?”赵图南觉得他今日很奇怪,话里话外都似乎有着旁的意思,但她还是毅然决然说道:“王上交给臣妾的赌约,可还有效?”
萧淮眸光一闪,“有效。”
她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按了一下,“既然有效,便要全心全意的去赢不是吗?说不定,您爱上臣妾了?”她澄澈的眼睛望着他,却显现出深不见底的意义。
萧淮愣怔了一下,凤眼轻挑,“你这话也不知和谁学来的。”
赵图南抿嘴眨眨眼,心中想着,“师傅”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到了祥兰殿。赵图南四下环顾,暗暗点头。这里的景致也是极其雅致的,布局左右相对称,四个飞起的檐角各自便系着一个铃铛。
萧淮解释道:“这是祁渊国的传统。”
“原来如此。王上真是心细如尘。”
“朕待你要心细许多。”他淡淡说道。
“王上雨露均沾……”
他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唇上,“你可别再跟朕说话了,气人得很。”
楚梨焉听闻萧淮赶到,疾步踏了出来,方见赵图南跟在萧淮边上,脸色几不可察一变,随即整理好表情,“参见王上,淳嫔姐姐。”
“起来吧。”萧淮的神色淡漠疏离。
赵图南站在他们旁边,一下子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所幸此时萧淮开口了,“朕原说着,今日来让你为朕泡一杯茶。凑巧路上碰见了淳嫔,可要辛苦你了。”
楚梨焉巧笑倩兮,“给王上和淳嫔姐姐泡茶,倒是叫臣妾不好意思了,生怕手艺露怯。”
赵图南也应声说道:“素闻祁渊之国,对泡茶别有一番讲究,今日能喝到端嫔妹妹亲手所泡的茶,也是人生一大乐事。还要端嫔妹妹不要嫌弃本宫今日叨扰便是。”www.sxynkj.ċöm
“妹妹不敢。”楚梨焉说着,自然挽过萧淮的肩膀。
赵图南知趣的挪开脚步,离萧淮和楚梨焉远了一步。
走近茶室,便能闻见茶香清淡,飘散在空气之中。
茶室布局雅致,一张长方形的楠木小桌,矮矮的栖在地上。桌子两边各自摆着两个圆形的小垫,松松软软。小桌之上,便倒扣着四个黑釉瓷杯,其上釉色光亮。四个瓷杯整齐摆开在一顶同样材质的小壶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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