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好香啊！”林妙妙用力吸了吸空气中的肉香味儿。
村长叔让早上要去县城回收废品的季林叔跟两个小伙子，陪着老会计田顺叔一去红旗公社把猪给交了！
这不是大伙儿陆陆续续的搬来了柴火，土豆酸菜以及一家人所需的口粮。
用边油把切碎的酸菜给炒了，又加入洗好切块的土豆。
最后还把另外一口大锅里炖得软烂的猪头肉捞出来。
然后把放凉了的猪头肉快刀切片，重新放到酸菜里去煮。
把骨头汤加入后咕咚咕咚的炖煮起来，里面还加了不少的粉条子。
煮了骨头汤的锅里加水，然后把大伙交上来的玉米面，高粱面，莜麦面给和了，开始蒸杂粮面窝窝头。
另外还有人拿来的是玉米渣子，高粱米，大麦，地瓜。
就直接给做了地瓜捞米干饭。
大伙拖家带口的拿着碗筷，大清早不等吃了早饭就聚集过来。
不过冬天地里基本上已经没啥活计，庄户人家一般都只是吃两顿。
卢舞怡今天没做棉猴，而是用自制的木扦子在打着毛线袜子。
毕竟她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小孩子的小衣服，少不得会被人非议。
总不能见个人就解释一遍，自己这是做来送人的。
那样子送礼的时候就没了惊喜，而且依旧会有人说三道四。
毕竟季林叔家那不是还有个十九岁的大儿子……
她才不要被道德绑架!
姐有钱有貌，独自美丽不好吗？
“小卢知青，这是在打毛衣吧？真能干!”有个婶子果然凑上，又是上手摸又是揉搓。
“嗯!”卢舞怡没打算解释自己打的其实是袜子，不是什么毛衣。
否则婶子们又该大惊小怪，说供销社要卖几块钱一斤的毛线，拿打袜子这不纯粹就是浪费吗！
败家娘们!
谁败家了！
两块多钱一斤的毛线打袜子就败家，你怕是没见过啥叫真正的败家!
“卢知青，听说野猪是被你打死的，你胆子可真大。”又有个皮肤黝黑，满脸褶子的婶子自来熟的凑过来搭话。
“只是赶了巧!”
卢舞怡压根也就不认识这人，所以表面上应酬了两句，赶紧把目光求助的看向双凤婶子。
“这是狗宝的姥姥，带着狗宝小姨过来这边走亲戚，顺带来瞧瞧狗宝!你喊张婶子就行!”双凤婶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喜色，反而连语气中都带有一抹鄙夷。
作为吃瓜群众，卢舞怡马上明白过来，其中肯定有故事。
于是炯炯有神的看着双凤婶子，完全做好了吃瓜的准备。
来吧，展示!
双凤婶子果然上道，掏出来包葵花籽，递给卢舞怡让了让。
等到卢舞怡抓了把瓜子在手里后，这才娓娓道来。
狗宝姥姥夫家姓张，人称张婶子。
当初她女儿枣花嫁到金家的时候，初中毕业的金铁都还没去当兵呢!
有次在山上捡柴火的时候，救了隔壁四丰乡陶家岭生产队的张枣花。
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相互看对了眼。
金铁回家央求田婶子找了媒婆去张家提亲。
张家是隔壁生产队里的，还别说，这张老实是真的老实，就是娶的媳妇不怎么滴!
要不是金铁的老爹，是黑熊沟生产队的大队长兼村长，张家估计才不会同意枣花嫁过来。
张婶子一心想有个女儿能嫁到公社去，能多收点儿彩礼钱给儿子将来娶媳妇。
张婶子年轻时模样俊俏漂亮，可惜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之后，才得了个金疙瘩宝贝儿子张金宝。
这枣花排行老四，模样乖巧又漂亮，也是金家给了三十八块钱的彩礼加上五十斤的地瓜干。
张家才勉为其难的同意嫁姑娘。
要知道那可是六零年。
听说其他好多地方，饭都没得吃，好多人家，拖家带口的去逃荒！
张婶子只给女儿陪嫁了两床面子新里子旧的被子，以及一套穿在身上的衣服。
草草就给打发嫁出门，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随着金铁第二年参军入伍，后来又在部队里表现越来越好，越来越优秀。
慢慢的从班长提升成为副排长。
甚至因为一次任务中为救战友还受伤立功，直接成了排长。
当时部队上来人，接了枣花去部队上照顾金铁好几个月。
等到回来的时候，这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
金家一家人欢欢喜喜，高高兴兴。
金铁更是给枣花写信，让她安心在家里养胎，还说等到以后自己成了连长，就可以申请让家属随军！
枣花过年回娘家时忍不住显摆了几句。
然后这么一说，张婶子立刻打起歪主意来。
为了让女儿一举得男，还刻意去找认识的大仙儿，买几包所谓的转胎灵药。
一心想着女儿生了儿子，就可以在金家立足。
等以后随军时，可以想法把娘家弟弟金宝也带着一起去吃供应粮。
于是已经怀孕八个多月的枣花被她亲娘洗脑成功。
偷偷摸摸每天都心诚的吃上一包所谓的“灵”药。
结果吃了还不到三天，就突然开始阵痛，流血不止。
金家人以为是发作了，赶紧请接生婆回来。
接生婆说是横胎，想要自己可能很难，还是赶紧把枣花给送去县城的医院。
听说那里有个女医生可以帮人开刀接生。
于是村长叔赶紧让自家兄弟套了骡车，紧赶慢赶的把枣花送去了县城里医院。
因为送得及时，医生一阵揉腹順顺胎位，孩子虽是早产不过很健康。
枣花却一直流血不止。
最后那位女医生询问家属，孕妇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破血堕胎的药了？
枣花赶紧矢口否认。
而她也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虚弱得每天昏睡十几个小时，偶尔才会苏醒过来。
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这才哭着跟婆婆以及医生承认，的确吃了娘家妈给的转胎灵药。
其实哪什么转胎药。
那是大仙儿给有些小寡妇，大了肚子的大姑娘弄的堕胎药。
其实当时准备给张婶子的是香炉灰。
是张婶子起了贪念，自己悄悄把装了香炉灰的小红纸包，跟装堕胎药的大红纸包。
趁大仙儿招呼其他别人的时候，动作迅速的调换了！
过后医院方面报警，公安那边通过审讯大仙儿时，大仙儿交代出来的。
刚好这时。
得知女儿生产消息的张婶子，也走了两三天路才走到县城医院来看女儿。
一来就抱怨田婶子不该花那么多的钱住医院，又说哪家女人生孩子不是就在自己家里生的。
又骂自家女儿枣花太娇气。
得知女儿生的是个儿子时，还洋洋得意的夸口说幸亏枣花是听了自己的话。
吃了那两块钱一包的转胎灵药。
结果当天晚上，枣花的情况就不好了！
又一次大出血，需要切除子宫救命。
张婶子一开始还不知道是啥意思。
后来得知切子宫后就不能再生孩子了，说什么都不同意！
还骂田婶子是个黑心肝的婆婆，想要害她女儿。
田婶子也给气狠了！
话说我一个当婆婆的都不介意，儿媳妇以后还能不能再生了。
你一个当娘家妈的光想着女儿能多生几个孩子巩固地位。
就没想过止不住血，可是要死人的。
人死了不就啥都没了?！
这么奇葩的事，也亏得一个当亲娘的，能做得出来!
最后就在这边扯皮吵架的的时候，病房里的枣花已经凄凉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张婶子不依不饶，非说是金家人伙同医生谋财害命。
最后医院方面不得不报警处理，结果她不去找公安，公安先找上了她。
“这还不是最搞扯的……枣花死了都还没过头七，那不是铁子终于赶回来了嘛。
这老刁婆子就把她家那个守寡一年多的二女儿给送了过来，美其名曰说是照顾没娘的狗宝……其实就是想让狗宝他二姨来当后娘!
也不想想，本来她该被抓去关上半个月，人家公安也是看在枣花还没落土的情分，才把她放出来料理丧事的……啧啧啧!”双凤婶子压低声音说道。
“这也太……”
卢舞怡都不知该用什么话，表达自己此刻心情。
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不是铁子很快又要休探亲假了！
她巴巴的领着小闺女柿花，借故探望八竿子也打不着亲戚，厚脸皮的又凑到我二哥二嫂家来了！
也不想想，她家柿花才只有十四岁!身上都还没来事呢！（大姨妈）”
“还真的有够奇葩……坑完大的坑小的……”
卢舞怡暗自感叹，幸亏自己没穿到这样的人家里。
“村子叔，木匠叔，山望叔还有会计叔他们回来了！”在两里地外担任前哨望风的田小川，铁牛等人，兴冲冲跑来报信。
“嗯，告诉你大娘婶子她们，可以上菜了！”
“好勒!二大娘二大娘，桂花婶子桂花婶子，二大爷说可以上菜了！”铁牛大嗓门的嚷嚷着。
“哎，桂花桂花，你快点儿找人摆下桌子……”
“山子，山子，小川你们都去帮忙搭一把手。”
桂花婶子赶紧招呼旁边等着吃的半大小子们，把曾经的教室里的课桌搬出来，两张课桌拼在一起。
教室里有桌子自然就有长条凳。
以前黑熊沟生产队从五零年开始，也是建有小学的。
结果前几年这样那样的情况，连乡政府也都变成了公社。
学校教室就成了吃大锅饭的地方，不然怎么会留着有炉灶跟大铁锅。
生产队里的小学被收归到公社那边的小学。
孩子想读书得去公社。
原来的三间大瓦房学校闲置下来，后来改成了村委会。
其中一间是村里大队长跟会计的办公室。另外那间变成了粮仓。
搬出来的桌椅板凳归置到那间的大屋里。
也就是卢舞怡她们第一天抵达黑熊沟生产队时，住的那个房间。
十二个人挤一桌，自己吃饭的碗筷自带。
知青们也有被喊来吃杀猪菜，他们自己人跟自己人坐一桌。
新来的八个加上原来的九个人，怎么坐也都挤不下。
于是老知青们，就被分散到其他大爷大叔，大娘婶子们那桌去了！
木匠叔家的桂花婶子拉了林妙妙，让她挤到自己旁边坐着。
卢舞怡则被双凤婶子拉着在旁边另外一桌坐下。
即便是这样，还有一小半的人没位置，也不等翻台坐二悠，直接就拿了碗筷挂角。
没坐位置就站着吃。
张婶子本以为自己跟柿花会被邀请先上桌，结果田婶子压根不鸟她。
村子媳妇都不搭理，自然其他人也不搭理。
张婶子脸皮够厚，也不知从哪里拿来碗筷，只等着开饭。
柿花下意识吞咽着口水，恨不能赶紧坐到位置上，美美的饱吃一顿。
等粉条也煮好，帮厨的婶子们用大瓜瓢把每个大木盆里舀满。
每桌有盆猪头肉大骨头炖酸菜土豆粉丝汤，一篮子杂面窝窝头。
吃米饭的自己去添。
野猪抬下山之前就已经被放干了血，所以也就没有血肠。
不过肠肝心肺猪头这些，一样都没有浪费。
物尽其用!
这时也顾不上矜持客套，一个个拼的就是手速。
卢舞怡作为资本家小姐出身，压根就没吃过猪头肉，肥肠自然也是不吃的。
上辈子她奶奶也是大小姐出身，并不擅长厨房料理。
基本上会做的都是炖菜，炖鸡炖肉炖排骨另外就是做酒糟鱼!
想要吃炒菜什么的，就是伍爷爷下厨。
要不是卢舞怡有着以前在快餐店，糕点店，烧饼店打工时的那些经历。
估计也跟林妙妙差不多吧！
俗称厨房小白!
加上她也根本就不缺啥油水，并不馋肉。
架不住旁边的大娘婶子热情劲，这个给夹一块猪头肉，那个给夹一筷子的肥肠。
桌子上的一盆杀猪菜，荤腥都快有一半堆在卢舞怡的搪瓷小盆里。
卢舞怡又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最后直接盖上盖子。
端着搪瓷小盆里的肥肠跟猪头肉，假装去打饭的时候，赶紧收入空间倒进搪瓷盆里！
准备晚点儿送给范红补补身体。
跟着又用酸菜汤泡了些米饭吃着。
别人顶多以为她是故意把肉埋在饭下面吃了！
觉得就该这样子。
肉埋在饭下面吃，别人看不见就不会嫉妒。
没见村长叔家的那个亲家张婶子，跟王寡妇为抢一块肥肠都快打起来了！
吃完杀猪菜，大家走的时候，又去领了属于自家的那份猪肉。
为了搭配肥瘦，一头猪已经被切得七零八碎，面目全非。
都是两指宽一条的肥肉，搭配一条一指宽的瘦肉。
每一人都能分到一二两的样子。
劳动力多的人家，加起来就能有个一两斤。
壮劳力少的人家，至少也能有好几两肉。
肥瘦搭配，谁也挑不出差错来。
这时根本就不兴什么排骨不排骨，不管是城市里还是乡下公社里。
卖猪肉的时候都是带着骨头一起卖的，南方人把带骨叫做宝肋肉。
村长叔昨天晚上让田屠夫分肉的时候，直接就把骨头剔出来剁了炖汤！
田屠夫有一手杀猪分肉的好手艺。
你说切几两，他就能一刀切几两。
一条肉说好了要二两就是二两，多一点都不带有的。
知青们搭伙也分到两份，
按照壮劳力分的，一人能有三两。
虽然很少却也不嫌弃。
范红两口子，陈哲不能参与分肉。
也不知后来怎么跟高建国他们商量的。
最后只得了一条二两的肥肉，两条一两的瘦肉。
陈哲打算直接煎成猪油跟油渣，可以慢慢的放着，每天给范红煮面条的时候放点儿。
高建国跟江山他们两个经常泡病号，就是为了上山打猎。
有时候还真能弄到一些野味，陈哲打算到时多买些过来。
留着范红过年的时候坐月子时吃。
“陈大哥，范红姐你们在家吗？”
卢舞怡把搪瓷小盆藏在篮子里面，又在上面盖块碎花布头。
还放了些豆角跟茄子掩人耳目。
“小卢，进来吧!sxynkj.ċöm
你陈哥去后山上捡柴火去了！”
范红撑着腰走出来，看样子像是扣了个大锅在肚子上一样。
“哦！我一会儿要去芦苇荡里捡芦苇杆……要是捡到鱼就给你送两条过来。
这些是地里最后一些秋菜，明天要把地翻了重新种点蒜跟小白菜……”卢舞怡拍了拍篮子。
范红见搭盖在篮子上的那块碎花花布，眼睛都快直了！
她还以为卢舞怡说的碎布真就是碎布。
没想到会是一块一尺见方的碎布。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卢舞怡说跟人约好要去芦苇荡割芦苇。
就告辞走了！
范红把门关上。
将篮子里的豆角茄子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拿起那块碎花花布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
然后才看见篮子里的搪瓷小盆。
打开一看，里面有七八片猪头肉，几大块肥肠跟猪肚。
中午吃杀猪菜的时候，陈哲光顾着她，他自己都没吃到两口就没了！
这些晚上蒸馒头的时候，用土豆加上豆角茄子炖个乱炖，再把这些放上面热一下……
篮子下面除了有搪瓷小盆，另外还有个碎布卷。
打开以后，里面全是巴掌大小一块一块的碎布。
最少可以拼出两套小孩子的衣服！
范红眼眶一红，差点儿就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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