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利，烧火。”
苏长青让孙大利起火，同时倒了半盆热水，放在旁边。
待锅底烧热后，他拿起一大块五花肉，用手拿住猪肉，将猪皮贴在炙热的锅底，稍稍用力按压摩擦。
炙热的温度使得猪皮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冒出带着香味和腥味的黑烟，并溢出油脂，使得锅底逐渐油光润滑。
孙大利瞪大眼睛，惊奇地问道：“老板，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红烧肉。”苏长青笑道。
“为什么要这么弄？”孙大利好奇道。
“杀猪的时候，猪毛不一定刮得特别干净，这么做，可以把猪毛烫掉，同时还可以把猪皮上的毛囊烫糊，去除猪皮的腥味。”苏长青解释道，笑问：“你家里做红烧肉，不这么做吗？”
“我不知道。”孙大利说道。
“不知道？”
“以前我爸身体好的时候，咱们罐头厂的效益也还可以，当时我家里过得不错，既能吃上厂里的红烧肉罐头，家里也能时不时地做一顿红烧肉。不过我那时候贪玩，很少帮忙做饭，所以不清楚红烧肉是怎么做的。”
孙大利解释道：“后来我爸生病住院，花了很多钱，还要一直吃药，而罐头厂的效益又变差了，家里穷得连菜都快吃不起了，就更别说肉了。之前你们家……咱们苏家铺子来到县城开店的时候，我侄女见别人吃卤肉，馋得不得了，也想吃，但我哥我嫂子不舍得给她买。当时我偷偷卖了两盒罐头，卖了16块钱，后来一打听，16块钱买不了两斤卤肉，却可以买三斤多生猪肉，于是我就买了生猪肉，让我妈给我侄女做红烧肉吃。”
“那这一次，你也没帮忙？”苏长青笑问。
“我倒是想帮忙。”
孙大利笑道：“但我妈说那么多肉，如果用来做红烧肉，一顿就吃完了，太浪费。她没做红烧肉，而是用盐把肉腌起来，做饭的时候切下来薄薄几片，和青菜一起炒，倒也香喷喷的，味道不错。就这样，三斤多猪肉，我们吃了两个多月才吃完。”
“这样啊……”
苏长青笑呵呵地点点头。
他突然想起来，昨天他问大家拿到工资之后准备去买什么。
在吃的方面，有人说要去买卤味，有人说要去下馆子，但孙大利说的是买点猪肉和粉条，做猪肉白菜炖粉条。
可见，在孙大利的眼里，猪肉白菜炖粉条，已经算是非常好的饭菜了。
也或许，生活的贫困使得他形成了和他妈一样的观念——只吃肉太浪费，要和菜搭配着吃，省钱。
说话间，这块猪肉的猪皮已经烫得焦黄，并且微微发黑。
苏长青见状，把猪肉放进热水盆里，然后拿起另一块猪肉，继续烫猪皮。
“你爸得的是什么病，平时吃药大概要花多少钱？”苏长青问。
“主要是胃病，另外肝也不太好，都是慢性病，医生说不好根治，只能常年吃药，慢慢养着。”
孙大利说道，然后想了想：“吃药的话……一个月大概得花七八十块钱吧。”
“那确实不少。”
苏长青说道，又鼓励地笑道：“不过，你好好干，将来如果可以拿到400块左右的工资，七八十块钱倒也不算太多。”
“嗯！”
孙大利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顿了顿，他又笑道：“老板，你不知道，其实我们很多人挺感激你的。”
“为什么？”苏长青笑问。
“因为你给我们发了以前被拖欠的工资啊。”
孙大利说道：“现在好多厂里都发不下来工资，或者和上半年的罐头厂一样，只能发一部分工资，这些厂里的职工和以前的我们一样，都盼着有一天能拿到工资。但大家盼来盼去，只有咱们罐头厂盼来了你，给我们发了工资。其他厂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些人只能眼巴巴地继续等，他们都可羡慕咱们罐头厂的人了！”
“大利，你们的工资不是我发的，是政府发的。”
苏长青说道：“是政府关心这些经营不良的企业的状况，关心你们这些拿不到工资的职工，于是推出了一个企业改革方案，把国营企业转卖给像我这样的私人经营者。所以才有了我把钱交给政府，买下罐头厂，然后政府给你们发了工资，明白吗？”
“我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
孙大利说道：“我就知道，我们拿的工资是你的钱……至于那些当官的，如果不是你掏钱，他们才不会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呢！以前我们领不到工资饿肚子的时候，可没见他们来厂里！”
“大利，你的想法不要这么偏激。”
苏长青语重心长道：“厂里的状况，政府负有一定监管责任，这点毋庸置疑，昨天唐秘书来的时候，也向大家郑重道歉了。但是，你不能因此就只看到了政府做得不好的地方，也要看到政府好的一面，以及上级领导的难处。壹趣妏敩
现在全国各地的国企经营状况普遍不理想，像咱们罐头厂这种状况，比比皆是，政府一时间也难以全盘顾及，只能循序渐进，一步步改善。
就拿咱们青禾县来说，目前推行的企业改革，就是一项重要举措，如果可以成功，就能够令许多拿不到工资的职工拿到被拖欠的工资，并且有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
所以说，政府和上级领导其实是一直非常关心你们的情况，并且在努力让每一个人过上好日子的，只是我们平时接触不到他们，所以不清楚他们做了什么事情而已。明白了吗？”
“哦……我知道了。”孙大利点点头。
“嗯。”
苏长青点点头，将最后一块烫好皮的肉放进热水盆里：“先熄火吧，往锅里加凉水，多加点，要能没过这些猪肉。”
“好。”孙大利熄了火，往锅里加水。
苏长青则拿起第一块放进盆里、已经泡了几分钟的猪肉，用刀把肉皮刮干净，放在案板上，切成大块。
然后，按照放入热水盆的顺序，开始切第二块猪肉。
几分钟后，所有的猪肉都切好了，他把猪肉块都放进锅里，再放入一些姜片、小葱和料酒：“烧火。”
孙大利又依言把火点燃。
水温渐渐升高，锅里冒出了白色的浮沫，苏长青待水开后，用笊篱将猪肉块捞到盆里，然后用温水清洗干净。
洗猪肉的同时，他让孙大利将锅里的水舀出来倒掉，把锅刷新干净，再次烧火。
锅烧热后，不放油盐，直接把猪肉块倒入锅中，空锅煸炒。
做大锅饭的锅铲像个小铁锨似的，苏长青双手握着铲子，翻炒着猪肉块，利用高温将猪肉块里的油逼出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猪油被逼出来，一股香气也渐渐飘散开来。
“太香了！”
孙大利烧着火，抬头望锅里看了一眼，咽了下口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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