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被请到了太医院的主厅中，坐在首位的是一位看起来年过花甲的长者，他须发皆白，额上有好几道皱纹，面上端正严肃。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是林昭的《助产论》。
厅中两排椅子上坐满了有品级的太医，还有许多人站在椅后，细数竟有三四十号人，大多数都是男太医，只有三两个医女，真是好大的架势。
陆院丞是林昭的熟人，他居中向林昭介绍首位的人道，“林小姐，这是我们太医院的掌院，杨院使。”
杨院使起身对林昭拱手，虽然林昭现在已不是郡主，但她毕竟是长公主的亲女，是超一品宣武侯府的嫡小姐，区区太医院院使，在她面前也摆不起谱来。
林昭欠身回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说太医院各位太医对我所书的《助产论》有些见解，今日特来听各位的指教。”
杨院使吩咐人搬了张椅子来，请林昭坐在正中。
林昭坐下，面对这么多太医或猜疑或鄙薄或好奇的目光，她面色坦然，毫无惧色。
“老夫已经读完了林小姐的《助产论》，对其中多处有些不解之处，请林小姐解惑。”杨院使捋着胡子道。sxynkj.ċöm
“院使大人请问，不敢说解惑，我有问必答就是了。”林昭笑着说道。
见林昭还算谦虚有礼，杨院使心下稍稍满意。
他问道，“你在书中道，妇人宫寒、宫中有疾均会导致不孕，这头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判断妇人到底是因何不孕。”
这头一个问题，也算是下马威。
屋里的几乎全是男子，问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的问题，有些怕羞的可能都会讷讷说不出话来。
屋里的医女略带同情地看向林昭。
只见林昭不慌不忙，脸色都没什么变化地问道：“不知杨院使是否仔细看过书中所画之图？”
“自然看过，只是其中有些不知所画为何物。”
林昭在书中画出了器官图，这些人看不明白也情有可原。
林昭拿出书，翻到那页子宫示意图，指给他看，道：“这是女子的子宫图。”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都变了脸色。
只有杨院使还算镇静地问道：“林小姐如何得知人体内的子宫长这副模样？”
林昭无辜地眨眨眼道：“我师父任老曾做过多年的仵作，这是他亲眼所见，画给我的。”
她不敢说实话，只好说这种无伤大雅的谎话了。
听完她的话，杨院使叹了一声，道：“任先生钻研医道之心实是我等楷模。”
林昭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道：“言归正传，刚才杨院使所问的问题，答案就在此图中。”
“女子不孕，要么病在图中所示的卵巢之中，要么是在输卵管之中。”
“如是卵巢有疾，多半会月事不调，如果月事正常却无法有孕，则是输卵管之疾。”
见她说得有理有据，杨院使也不好继续追问，而是道：“这可是任先生教你的？”
林昭笑了笑，道：“我所知，既有师父的教导之功，亦有总结前辈所得之功。”
“前辈所得？我怎不记得哪本医书有写这些？”有位太医说道。
林昭道：“总结归纳才能出新，昔日神农尝百草，我等自然也该推陈出新。”
那位说话的太医被她一哽，顿时没了言语。
杨院使又问了一句：“何为细虫？”
这又是一个他以前没见过的新词，觉得很有可能是林昭在胡诌。
林昭猜到他们会问这个问题，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回答。这时代没有显微镜，只能通过具体事例来给他们解释。
“你们知道为什么尸体用冰镇着才不易腐烂吗？”林昭以问作答。
厅中暂时无人说话，大家都去思考林昭的这个问题去了。
冰镇不易腐这是众人皆知的常识，却无人细思过这其中深层次的道理，这时被林昭问来，竟无一人能答。
林昭又问：“为何伤口夏日容易感染，冬日却不易感染吗？”
问完，她也没继续卖关子，而是解释道：“无论是尸体的腐坏，还是伤口感染发炎，都是因为细虫。在温度过低时，细虫不易生长，所以才能用低温防腐。”
“同样，高温也可以杀死绝大部分细虫，这也是为何吃生食、饮生水极易生病的原因。”
林昭说完，看向厅里的各位，问：“大家还有何疑问吗？”
陆院丞问道：“上次发疫时，林小姐也说过疫是由细虫而起，这是否是同一种？”m.sxynkj.ċöm
林昭欣慰地看着陆院丞，还懂得联想提问，看来她这堂课没白上。
不过对于他的问题，林昭摇了摇头道：“会引人发病的细虫多种多样，引发疟疾、产褥热、七日风、恐水症的细虫各不相同。”
现在人人都知林昭和任初原手里有治恐水症的药，对她此时所说便也信了大半。
若是不知道引发恐水症的病因，他们又怎知如何去治？
至少这满屋子的人里没有一人敢说自己治得好恐水症。
单这一点，任初原师徒就强过这里所有人。
更别说当初治疫的方子也是这对师徒提出的。
这么想下来，原本气势汹汹要好好教导一下林昭的众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林昭继续微笑着发问：“各位可还有什么疑问？”
一位太医问道：“酒精、肥皂又是何物？”
因为林昭把肥皂的方子交给了邵端，她在书里便没再写上，后续她打算把酒精的方子也给邵端去经营。
林昭道：“酒精自然是酒中的精华，由酒提炼而来，可以杀死许多细虫，因此可以用来做清洁，同时，按照比例配比的盐水也有这种功效。”
“肥皂则是另一种用以清洁的物件儿，万民医馆旁的晋丰药铺有售，我今日带了一块来，就给大家演示一下吧。”
林昭说完，又把她曾给邵端演示过的流程在众人面前又做了一遍，勾起了众人对肥皂的好奇心。
见他们对肥皂如此好奇，林昭干脆从腰包里又拿出几小块，分发给屋内的人，并说道：“各位若是对肥皂有兴趣，可往晋丰药铺去买。肥皂不仅能洗去一些细虫，对去除脏污也极为有效。”
这波广告不打白不打，就当是她今日的出场费了，林昭心道。
又有人问，“酒精可有卖的？”
古代粮食贵，酿酒的技术又差，真要大批量生产酒精实在有些困难。
不过这些事不是林昭该烦恼的，她只要把酒精提纯的方子给出去，自然有人会去做。
就算做出来的酒精不用在治病上，没试过高度酒的特权阶级估计也会趋之若鹜。
林昭以前看的网文中，都记不清有多少是靠卖高度酒发家致富的了。
要不是她对赚钱没有行医的兴趣大，身怀金手指的她怎么说也不会丢穿越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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