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倒不知这莲斛是什么,只是方才尝着这药酸味比苦涩味要重得多。
“莲斛?”
听得她轻声反问,大夫忙回道:“回小姐,莲斛是一种植物的果实,碾碎后可做染料,常有商家为了赚钱,将此物混进药材中,这样就可以用比较少的药量熬出颜色浓郁的药汤。此物无毒,只是仅半颗就可以抵消这一锅汤药的药效。”
柳素瞧着药碗,缓缓开口道:“这药是从哪里买的。”
一旁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慌忙爬上前回话。
“是奴婢从同安街的济全药铺买的。”
此时,内阁太医已诊治完毕,写下一张药方递给一旁的月衣,继而走出道:“这张药方留在这里做底,回头我吩咐人将药抓好送到府上。”
柳素瞧着医官,微微颔首:“多谢这位大人。”
太医俯身摇摇头,眸光微转道:“小人不过是太医院里从八品上值的医官,不敢劳小姐道谢。”
听他说罢,柳素不禁抬眸微微打量了此人,悠悠开口道:“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在下姓祝,单名一个渠字。”
瞧着面前三十余岁的男人,柳素微微颔首:“月淞,替我送祝大人。”
祝渠俯身行礼,继而随月淞出门而去。
行至廊下,月淞自腰间取下荷包。
“祝大人,这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心意。”
祝渠抬手欲拒,却见月淞将荷包塞进了他手中。
“雨天路滑,外面安排了马车送祝大人。”
见不容拒绝,祝渠也便不再坚持,俯身道:“多谢。”
屋中,柳素微微瞧了眼地上的丫头,思虑片刻。
想来这次应不是柳清如所为,倒也不必过于深究,可她这背后的小动作着实是个隐患。
柳素微微摆了摆手,月龄上前轻轻拍了拍跪在地上的大夫,轻声道:“你可以回去了。”
听罢,大夫忙点点头,俯身退了出去。
小丫头瑟瑟的跪在地上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屋中沉寂片刻,继而听得柳素轻声道:“拖下去,杖二十。”
听罢,小丫头反而松了口气。
还好不过是杖二十,一直听闻家中这位大小姐手段非常,如今尚能保得一条小命已是万幸。
柳素侧目望了眼内阁,脑海里始终望不却柳繁那句话,也未同她告别,便兀自离开了听雨轩。
她忽而意识到,继续如此下去,纵她惩罚了那些伤害过柳家的人,可他人会将她当做一个怎样的人呢?
心有城府,手段毒辣的坏人吗?
或者说,别人的想法,重要吗?
天色阴沉不肯放晴,府中这几日众人皆忙碌不已,还有两日便是老太君的寿辰,恰柳素腿上的伤还瞒着李鸳,她也便躲在院子里不肯出门。
一早月淞便按照她的吩咐,将账册整理妥当,这些都是前些日子月暮不知从何处拿回来的。
柳素瞧着桌上用布包好的册子,落笔将写好的纸笺塞进信封一并放了进去。
“把这些交给殿下。”
月暮俯身应下,拿起包袱点足消失在门外。
她将自己所有的分析都一一写下,还标注了哪些账册中有问题,既是作为证据,李彻会需要这些。
漪澜阁
秦攸宁正忙着寿宴上所用的摆设,只见柳清如从外面探着头走了进来。
“宁姐姐在忙吗?”
她抬眸瞧向来人,放下手里的账册笑笑:“你怎么来了?”
柳清如进门俯身行了个礼:“听说大哥哥为了祖母的寿辰,特意请了玉梨园的戏班子,我便也想着给祖母一个惊喜,来问问姐姐可否给我的节目安排个时间空档。”
面对柳家姑娘的要求秦攸宁自然也欣喜,晌午排了朝中官员贵胄的宴,下午看几个时辰的系老太太想必也闷了,恰晚上要排皇亲的宴,歌舞之间插些小节目也不错。
秦攸宁弯眸道:“空档自然有,难为你有这个心,回头我排了差人告诉你。”sxynkj.ċöm
柳清如弯弯唇角,又谢了一遭:“那就有劳宁姐姐了,我不打扰你了。”
瞧着她离开的背影,秦攸宁倒觉得稀奇。
往年她娘在的时候,生怕这办寿宴的事落到她们家头上,惹一身麻烦,如今她娘不在了,她倒孝顺起老太太了。
不过也不能这样想,她毕竟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孝顺也是应该的。
说起这个,今年大姑娘那边倒没什么动静。
煨雪阁
月暮回时还未至晌午,进门见柳素正坐在榻上抄经,上前俯身回道:“姑娘,东西已经送到了,这是殿下吩咐交给您的。”
说着,月暮将腰间的布袋递到她面前。
柳素放下笔,犹豫片刻将布袋接下打开瞧了瞧,里面有两个小瓷瓶,应是治她腿伤的药。
她忽而目光微顿,将里面那个绿莹莹的小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之前李彻送她那只草编的小兔子,上次她离开的匆忙,留在了别苑。
他……还留着。
柳素唇角间不经意扬起一抹笑意,浅淡的眸子里也透着些许温柔。
“姑娘,刘管家把人带来了。”
月龄从门外走进,柳素将布袋放在一旁,手里把玩着小兔子应了一声:“嗯,让他们进来吧。”
月淞上前放下纱帘,继而向门外的王氏招了招手。
一进门,王氏便闻见屋子里萦绕的一股幽香,只见阁中一色雅致清简的摆设,梁柱边挂着烟青色的纱幔。
房中虽不奢华,可也瞧得出单那桌上的一个瓷碟儿就抵他们穷人家一年生活的银钱。
自外阁转进内阁,更是让她一双眼睛应接不暇。
里面从书架到屏风,从妆台到架上的摆件,无一不透着精致,怕是只一件就够他们家过一辈子的了。
见王氏一双眼睛都看直了,月龄瞥了一眼没声好气道:“我们姑娘在这儿呢,瞎看什么。”
王氏忙收回目光看向纱幔处,只依稀瞧见一个姑娘的影子,便忙下跪问安。
“给姑娘请安。”
柳素一边瞧着手里的物什,一边漫不经心开口道:“您就是月浓的舅母吗?”
听得人发问,王氏忙不迭点头回道:“哎,小妇人正是。”
“起来吧,坐下说。”
见柳素如此平易近人,王氏心里倒安稳许多。
之前一直听说这位柳小姐脾气不好,她来之前还有些害怕。
“哎。”
王氏应声起身,挪到一边的椅子旁边小心翼翼的坐下,眼睛还不忘瞧向屋子里那些精致的摆设。
月龄瞧着她贪婪的眼神不禁白了一眼。
“听说月浓要嫁人了。”
柳素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王氏忙收回眸子点点头。壹趣妏敩
“啊,对。”
她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也不敢多说话,只听柳素问一句,她便回一句。
“她是自愿的吗?”
见柳素这么问,王氏眸光微转,笑笑回道:“自愿,自愿,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人家了。”
月龄心里气不过,正想开口,便被月淞拉住。
见月淞微微摇头,她怒冲冲的瞧了一眼,便也没再说话。
“买卖活人可是犯法的。”
柳素声音平淡而慵懒,让王氏忽而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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