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日料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舒似借口去上厕所摸着手机出去了,走到前台打算买单的时候,收银员礼貌告诉她单已经买过了。
舒似茫然了两秒,她记得边绍没出来过啊。
又再确认了一遍包厢号,那收银员十分确定的跟她说:“小姐,边先生已经买过了。”
“……哦,谢谢。”
舒似悻悻回了包厢,刚进门就撞上了边绍的目光,他淡淡笑了一下。
“你买过单了?”舒似坐回位子上。
“没有啊。”
“那我刚刚出去买单的时候服务员跟我说你买过了。”舒似狐疑地看着他。
边绍抿着唇点点头,抬杯呷了口芒果汁,佯装想起什么,道:“啊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我经常来这里吃,一般都是记账的。”
他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笑意,听得舒似虎了脸:“不是说好了我请你吃饭吗?”
“嗯,是说好了。”他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说:“是我的不对,我忘记了,不然这样——”
“这顿我请吃,你请我的那一顿饭留到下次吧?你看这样行吗?”
呵——她能说不行吗?理都让他占了,她还能说什么?
这顿他请,下顿他又偷摸把单给买了,然后再下下顿……
套路她呢这是?
舒似恨得牙痒痒,看着他那风轻云淡的笑容,突然很想往他脸上锤一拳。
可她又不敢,只能深吁出一口气,笑道:“行啊,但说好了,下回我请你吃可就不是这个档次了,回头没准就是路边摊大排档了啊。”m.sxynkj.ċöm
边绍眉梢微微上挑,左手勾着食指蹭了蹭鼻尖,回她:“我觉得大排档也挺不错的。”
“……行,那咱走吧。”舒似脸上泛笑,桌底下的手悄悄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
嘶,可疼,疼得她清醒——
清醒就对了,和边绍这种打交道不清醒怎么行?
*
两人下了楼。
边绍去拿车,舒似站在停车场门口等着他。
百无聊赖,她抓着手机,边活动脖子边望向几十米远的万达大门口,开始对着进进出出的路人数人头。
等她数到第三十七个的时候,那辆沃尔沃开出来,停在收费处交费。
她回望过去,边绍歪着头朝她一笑。
舒似又不能装作没看到,拉了拉嘴角回给他一个淡笑。
在那瞬间,她手里的手机响了,一圈一圈地震动着她的手心。
抬手一看,来电人显示:阿姨。
舒似定定看着那两个字,嘴边笑意淡了下去。
“滴”的一声,横拦抬起,边绍的车缓缓驶出来,停在舒似身边,他侧过身伸出手臂从里面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舒似一手扶住微微张开的车门,另一手按了下音量键静音手机,抬起头已经是神情泛凉。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你稍微开到外面一点等我行吗?”
边绍看了她两秒,点头:“好。”
舒似拉开副驾车门又重重地关上。
沃尔沃从她身边开过去,停在了十多米外。
舒似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起电话:“阿姨。”
那头的妇人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是舒似吗?”
“嗯,阿姨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在上班吗?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舒似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眼前浮现的是一张跟戚济南长相三分相似的妇人脸。
她闭眼,拿手轻轻摁了摁眼皮,回道:“阿姨,你有什么事吗?”
“啊——我听济南说你俩分手了……阿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知道肯定是济南不对,又让你受委屈了,阿姨替他向你道歉。”
“没有的,是我提的分手。”
“那肯定是济南的错,他那个不懂事的,一直让你在受委屈,阿姨知道的,你这些年也不容易,你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了……也不容易是不是?虽然济南是我儿子,我会偏袒他,但是我真的觉得你们俩分手太可惜了,都在一起好几年了,就差点就结婚了……分手是不是太草率了啊?”
戚母的嗓音很温柔,从听筒里不断循循善诱地传出来。
舒似听得却觉得心空,她什么都不想说,最后语气略带生硬地回了一句:“对不起,阿姨,我和戚济南不可能再复合了,你就别劝了。”
“唉,阿姨真的很喜欢你,可惜就是济南不争气……”戚母长叹一声,“是他对不起你,那时候让你受委屈了,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心里有怨啊?不会怪阿姨吧?我们那会儿是觉得你们都还小,也没钱,负担不起一个孩子……唉这真是——不该打掉孩子的,要是不打你们可能早就结婚啦,我也能当奶奶啦……”
几句话而已,就勾扯出了舒似不敢面对拼命逃避的回忆。
随之而来的是生理性的疼痛感——
她的小腹在隐隐坠痛。
舒似一手覆在腹间,另一只手攥紧手机,用力到手指泛白。
有一对男女随着人群从她身边经过——
女人大着肚子,男人无比细心搀着她往前走,温柔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进舒似的耳朵里:“你慢一点走啊,刚刚不是说宝宝踢你了吗……”
舒似手指猛地蜷缩一下,抓紧了衣服布料。
她空荡的心瞬间仿佛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捏了个粉碎,只稍候一阵风,就轻易地被吹走。
还要多少次才够?她到底还要这样被伤害多少次才算到头呐?
她好不容易浮出海面,才刚刚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又再次被人用力地把头摁回了咸腥的海水里,呛得她胸腔积满臭液。
*
舒似思绪游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艰难地咽了下嗓,声音发涩地说:“阿姨,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挂了,阿姨再见。”
话说完她快速把手机从耳际摘开,戚母在那头还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她也不想听。sxynkj.ċöm
舒似眼眶泛酸地把电话挂断,埋着头在原地站着,不停地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需要恢复状态才行。
“舒似。”
呼吸滞停一瞬——
舒似抬起被水意略微模糊的双眼,只见到边绍站在离自己大概一米远的地方,身影挡掉了些许灯光,面目都让人看不清楚。
他又走近了两步,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停下,微微低下了头,眉心微蹙地看着她的双眼,声音低沉平缓:“你怎么了?”
舒似眨了眨眼睛,水意滚到了眼尾,视线变得清晰,她歪仰着头,把他脸上眼底的情绪全都收进眼里——
他在担心她,他很担心她。
那种神情不是虚伪做戏装出来的,因为那些担忧和心疼太过于真实了。
真实的让她忍不住想要自私地拥有一下这份真心。
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刻也好。
“嗯?你怎么了?”边绍放轻了声音,“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
话未完,舒似突地往前一步,近乎冲撞地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际。
唯恐不够,她两手微微又拢紧了一些,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边绍身子一僵,哑然收声。
舒似咬着唇无声地抱着他,眼里噙着的泪濡湿进他胸前的衣料,她的脸颊甚至能感受到与他胸膛擦触间的温热。
她还闻见他身上一股清透淡然的古龙水味儿,味凉而苦。
多神奇啊。
明明天气炎热,她却还是身心冰凉,唯有他身上这股真实的温热能给她递送来微微的暖意。
*
边绍低下头,沉默看着她漆黑的头顶,垂在腿侧的左手微微动了动,抬起又落下。
他突然不知道为何很想抱住她,大概是因为此刻的舒似看起来很脆弱。
但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并不能让他自我欺骗地去乘人之危。
他不可以抱她,他没有身份抱她。
车鸣嘈杂,人来人往,有路人好奇而望。
边绍仿佛不觉,垂手静静站着。
直到怀中女人的肩膀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的眉间终于皱起了一个微薄的小川字。
第二次了。
她又在他面前哭了。
边绍抿了抿唇,压下心头异样的涩意,抬起左手虚虚地环过她的后背,手掌轻缓耐心地拍着,右手覆上她的头顶,温柔抚了两下。
动作过后,他明显感觉腰间的那双手又用力地收紧了一些,就像是在回应他一般。
他右手顿了顿,又轻轻地落回她的后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你怎么又哭了呢?”
舒似不答,无比依赖地从他身上汲取着温暖。
因为她明白这种温柔她只能任性地拥有这一回,不知何时就会戛然而止。
她不敢贪得无厌,因为下场会很难看。
随着她靠住的胸腔微微震动着,她听见边绍的声线依旧温柔,语气里带了点无奈和宠溺说道:“别哭了好不好?舒似。”
“我真的很怕你哭。”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舒似胸腔里好似起了一阵风,那些碎末被风吹得飘飘扬扬的飞走了。
那阵风,来得虽晚,却起得无比含蓄而温柔。
“我真的很怕你哭。”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句话,就好像所有人都认为她就该是无坚不摧的,她就该是土塑的,没有眼泪一样。
哪怕她潸然落泪,也没人会心疼,她得到的从来都只是漠视而已。
她也已经不在乎了。
可是为什么——
她从边绍嘴里听到这句话还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不敢承认这种感动,是边绍给她带来的。
她其实很想笑着回应一声边绍:“谁他妈哭了啊。”
可她嘴角却是无比的僵硬,抽搐抬起又无力的落下去,随即而来的是流得更汹涌的眼泪。
她心里破的那个大洞,呼呼风过啸去,越吹就让她觉得愈空荡,好像再也填不满了。
为什么人总是如此脆弱?
区区几句话就能让人溃不成军,又让人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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