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陆沉,我登时忘了生气,义愤填膺的问他:“那混蛋打的你?”这家伙脸肿了,乌青八怪的,眼梢还在流血,不用问,肯定是薛北戎的杰作。
我有点同情陆沉了,他既充当薛北戎的左右手,又要当沙包。
“没有,我不小心摔的,”陆沉习以为常的咧咧嘴,擦了下额头上的血说:“你还是上车来吧,要不珈蓝那趟飞机就会被迫降返航,那么多人等着回家吃年夜饭呢,别给人家添麻烦了吧?”
“他怎么能这样!”
“走吧,”陆沉指着不远处停着的奔驰商务车,半是威胁半是无奈的说:“别考验我的执行能力,只要戎哥吩咐,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除了威胁,还能有点新鲜的吗?
很明显,答案是没有。
“你高兴点,别给他摆脸色看,”往车上走时,陆沉低声劝我说:“为了赶到珈蓝来之前见你,戎哥亲自开的直升机,他连晚饭都没吃,还有,小姐闹脾气去了美国,他心情很不好。”
“活该他落个孤家寡人!”所以他这是自己不痛快,在这阖家欢乐的时节给我找不痛快来了。
陆沉给我打开后车门,座椅是空的,薛北戎在前方驾驶室坐着。
“戎哥?”陆沉叫他。
薛北戎挥手,“你回家去吧。”声音十分疲惫,像是暴风雨中飘摇将倒未倒的百年大树,有种无以名状的悲凉。
“我哪有家啊?哥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陆沉笑嘻嘻说:“我来开车,您去后面坐着跟余小姐聊聊天吧。”
“要不你去陪陪小白吧,”薛北戎拿出烟,亲自点了根陆沉,又抽出纸巾,给陆沉擦了擦鬓角的淤血,语气特温和的说:“陆沉,我就这一个妹子,好好对她。”
“戎哥,我……”陆沉一脸受宠若惊。
薛北戎打断陆沉,轻吁一声,“我知道小白喜欢你,当是我请你,一定要让她开心开心。”
“戎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的。”难得薛北戎这个护妹狂魔肯放手,陆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声保证后跳下车,声音轻快的说了声“余小姐新年快乐”,人就走了。
“系好安全带。”薛北戎表情麻木的扭头看我一眼,踩下油门。
车开的不快,可以说是慢悠悠。
除夕晚上,基本上阖家团圆,街道上挺冷清,只有酒店里熙熙攘攘,隔着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挥掌划拳的男人们,追赶调皮孩子的女人们,抱着手机紧盯屏幕的少男少女们。
大屏幕上播放着春节晚会,没多少人看,却是每家酒店都必不可少的娱乐项目。
到户年味浓浓,薛北戎却开着车围蓉城空转了半个圈,连个目的地都没有,我在后车座昏昏欲睡,他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实在受不了这沉寂的气氛,我先开口,“我饿……”
“别出声!”薛北戎猛地出声,有些恼火的那种语气。
我只好把后半截话咽回去,肚子却自发想起咕噜咕噜抗议声。
从下午忙到晚上,只喝了两杯咖啡,不饿才怪。
连带着胃也有点疼,我按捺不住,心情烦躁的冲薛北戎嚷:“你这人讲不讲理?死刑犯还给吃个断头饭呢。”
“去哪儿?”薛北戎反问我。
我想了想,“唐江。”说是江,其实就是条不大的水坝,近两年被精明的商人开发利用,重新设计,打造成了垂钓、游玩的风景区,逢年过节都会有庙会和各种演出,特别热闹,特别有烟火气息。
薛北戎凝神想了十几秒,扭头问我:“什么唐江,在哪儿?”
“翠屏山啊。”怕他连翠屏山也忘了,我索性又补充一句:“好多年前,我跟小白迷路的那个地方。”相信有小白的回忆,他不会忘记吧。
果然,薛北戎“哦”了声,却是打开车载导航,搜地名,在嗲嗲的女播音员引导下直行五百米右转向幸福大道。
我暗暗发愣,不过才三年,薛北戎居然连翠屏山在哪儿都不知道。
那里可是他以前跟我姐经常去约会的地方啊,我忽然心生唏嘘。
时间果然能带走一切。
怕是只有我还站着时光的长河了不肯走吧,我不想忘记,我怕忘记。
有人说念旧的人长情,其实不一定,譬如我,我所挂念的不过是一段纯真无知的年少时光,从我姐掉下山崖那天起,我所有的美好和纯真都跟着消失了。
一个满脑子都是仇恨的人,心灵能有多可爱啊。
“前方一百米处到达目的唐江,感谢您使用本次导航,祝您新年快乐。”
薛北戎关掉导航,看了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一脸厌烦,厌烦中又夹杂着落寞。
怕是被人家的幸福刺痛了吧,我了解这种感受,有点怕他触景伤情,就心有戚戚的说:“要不算了……”
“下车吧。”薛北戎熄火,率先下车。
我戴上帽子,拉高衣领遮到鼻子下方,跟在他身后。
走在人群,薛北戎格外扎眼。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在南方人中算是鹤立鸡群,又穿着长款皮风衣,戴款遮面墨镜,加之帅气的五官和凛然气质,时尚的毫不费力。
不时有女孩子悄悄回头看他,还有大胆的拿起手机正面偷拍,猜测他可能是某个明星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个时候,我其实可以扭头一走了之的,珈蓝的飞机应该快到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莫名就被薛北戎身上无形中飘散出的孤寂感吸引。
我好奇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堤坝全长一千米,我跟着他晃悠,不知不觉中就走了一半多。
珈蓝电话打过来了,问我人在哪儿,他已经到我家了,我只好说路遇同学硬被带到唐江来了,身边特别热闹,听不清他说什么,就挂了电话发他个位置过去,手机揣回口袋,抬头时才发现薛北戎不见了。
我第一反应是庆幸,想着赶紧的去找珈蓝,可刚转身没跑几步,就被一个力气极大的男人挥手推了下,然后就绊倒了。
这种人挤人的场合,往地上一趴,无异于给人当肉垫子踩,我连忙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那男人却也跟着弯下腰,张开一只手臂护着我,另外一手撕开我脖子上的拉链,把凉飕飕的刀片塞进来,卡在我咽喉处:“不想被人踩死,就乖乖交钱出来。”
真倒霉,遇上抢劫的了。
“大哥,我给你钱,你拿好刀,别划拉着我了。”我狼狈地趴在地上,慌了下神后,很快冷静下来,拿出钱包递给他。
他翻了翻里面的钞票,满意的装进口袋里,而后又把刀往前挪了点,“手机!”
“给你。”我掏出个备用手机递给他。
大概是我配合的太乖,那男人居然寸进尺起来,拽着我手腕,胳膊绕过我脖子搂着我,趴在脖子上说:“妹妹一个人来的啊?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嗨一嗨……啊——”
他话没说完,突然痛苦哀嚎一声,松开搂着我的手,捂着胸口,身体蜷曲的跟虾米一样倒在地上。
薛北戎站住身后,面无波澜的脸上有些不痛快,他揪着我后衣领,把我整个人拎起来拽到他面前,嫌弃地说:“麻烦精!”
“还不都怪你?好端端的把我拉到这种地方来。”
“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我……”
“走。”
“可是我钱包和手机在那人身上呢!”
“……”
“你把他怎么了?人没死吧?”
“……”
“喂,你说话啊!到底想怎么样啊?”我以为这位爷神游天外呢,使劲儿摇了摇他手臂喊道:“我爷爷还在家等着呢,要我陪你游荡到什么时候?”
薛北戎把我手扔掉,同时甩我叁硬邦邦的字:“不知道。”
我:……
这什么人啊!
就这样走啊走,一直走到堤坝尽头,他大爷的还是个祖宗脸,我拿什么把他哄高兴了啊?
我满脑子想着珈蓝,不想再玩下去了,打算就这么钻进人群中走掉,薛北戎却忽然加快脚步朝前面走。壹趣妏敩
有个小女孩儿站住冰激凌车前哭的稀拉哗啦,吼叫的嗓门特大。
“妈妈,我要吃冰激凌!”
“天太冷,吃了会拉肚子!”
“妈妈,我就要吃!”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妈妈是坏蛋,不给我买冰激凌!”
“再不走我就不要你了!”
“妈妈我要吃冰激凌!”
这妈妈是个犟脾气,居然真的转身走了。
“爸爸,爸爸,我要爸爸,妈妈是坏蛋!”小女孩儿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地的哇哇大哭,粉红色蓬蓬裙转眼就成了灰老鼠。
我打小就不喜欢孩子,尤其是这样的,让人看了就想揍一顿。
薛北戎却不一样,他不但帮小女孩儿买了个沾满虾球和巧克力的热冰激凌,还蹲下身子,露出特亲切的狼外婆微笑跟她她聊天。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女孩儿忽然不哭了,一骨碌身坐起来,在薛北戎脸上亲了口,拿着冰激凌跑上前去追妈妈了。
薛北戎用手背噌了下被亲过的地方,望着小女孩儿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扬起一抹大大的弧度。
可惜没维持十秒,就凝固在嘴角,表情又转换成麻木漠然模式。
我心有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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