愠怒同怀疑交缠着,又混了些不愿承认的担忧,直闹得赵夫人几乎要自行守在赵府门口。
正在坐立难安之时,赵夫人远远看见一小厮朝饭厅奔来,忙站起身。
“夫人,不好了!”小厮钱多连滚带爬朝饭厅冲来。
“大清早的,招谁的晦气?”
虽是感受到手心沁出的薄汗,赵夫人仍端起一府主母的架子,斥道。
“老爷,老爷他,他不在了……”钱多连请罪都忘了,只想赶快回了话,自去保命。
“不在了?”赵夫人再也顾不上主母的威严,直接蹭了圆凳瘫坐在地上,望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旋儿方才停下的银碟。
“他是不在珠玉坊了?他又在别处寻欢作乐了?对,快派人把他给我绑回来!”
言语听起来像是气急了,但那说话人却不知何时把头埋在膝间,似是要把自己护在桌椅间的方寸之地,把这噩耗从脑中除去。
低头跪着的钱多自是看不到主母的样子,听了餐具落地的声音,只当是主母在发脾气。
又听了主母那话不由在心中暗道倒霉,平日里领赏没他的份儿,报丧讨骂倒是紧着他来。
“夫人……节哀,是大理寺派人来通传的。”钱多把上头克扣工钱的管事,缺斤少两的菜贩子都在心里骂了一遍,咬牙开口。
就算是他今天把命交代在这儿给老爷陪葬了,也得先咒骂那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一番。
但等了许久,久到他几乎问候了管家的祖宗十八代,也没听得赵夫人言语。
“夫人,您先起来,这府上还都靠您撑着呢,您若是倒下了,府上可怎么办啊?”
不多时,赵夫人的陪嫁丫头朱罗的话传入钱多耳中,他不由偷瞄了眼赵夫人那头的动静。
隔着些桌凳只能看到赵夫人坐在地上,精致的帕子随意落在地上,那双云锦鞋子上沾了不少粥渍,可那赵夫人却无意清理。
要守丧也好歹先打发了我啊,跪了这么久,小厮心中似是有百余只蚂蚁在爬,分外着急,倒是将恐惧压下了几分。
“对……我要去大理寺!”
钱多闻言再抬头时,赵夫人已由朱罗扶着颤巍巍地往府外走去。
总算是捡回了条命,钱多庆幸之余,想起了从燕云来的那个小傻子,唉,如今,也算是善恶有报。
天道好轮回,但愿老爷来世是个穷鬼鳏夫命,也算应了天道。
珠玉坊中,昔日饮酒作乐,抚琴弄诗的雅间别有一番热闹。
一大早便领命查验尸身的仵作顶着满头虚汗,“大人,此二人,皆为中毒而亡,且赵大人面上有伤处。”
这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话传入门外老鸨耳中,接着,她便隔着木门哭喊:“官爷啊!草民这珠玉坊中可不敢有这么歹毒的药,官爷可不要冤枉了草民。”
“把尸身抬回大理寺,封了这间屋子。”周信知熟练地吩咐道。
“你,随我们走一趟。”
走过老鸨身旁时,周信知虽被她的哭喊声惹得烦恼,却也不忘将她带回大理寺。
此次被毒杀的可是朝中重臣,还是太后一党的监察御史,若是不给出个交代,皇帝少不了要在朝上与那些老臣周旋。
届时,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只有他这个大理寺卿了。
想到这些,周信知只恨自己不能即刻辞官回乡去逍遥自在,几十年的俸禄也比不上一条命金贵!
大理寺堂上,珠玉坊老鸨哭的梨花带雨,却并不惹人怜惜,颤巍巍跪在地上。
“赵大人脸上伤处系何人所为?”周信知望着堂下如市井泼妇般的女子,冷声问道。
“回,回禀大人,昨日…江公子与赵大人起了些冲突,江公子武艺高强我们那儿的守卫没能拦住……”
“江公子?”
“对,就是江承相家的小公子,我们坊里的人可万不敢伤了二位贵人。”
老鸨以帕子擦了眼泪,心下已暗骂了几声:神仙打架,却要为难她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凡人,收了颜依雪那个亡国贱蹄子,也真是倒霉。
“为何冲突?”
得,江丞相也被牵扯进来了,周信知虚扶了下头上的官帽,也不知还能戴得几时。
“因,因为我们那儿的依雪姑娘,饶是我们好生伺候着,也没法子两全不是?”
直到外头停留的燕子听得倦了,扑扑翅膀飞走,老鸨才将那些个“爱恨情仇”同周信知说完。壹趣妏敩
派人将她送回珠玉坊,周信知才听人禀告赵夫人已在大理寺等了许久。
周信知自轻揉了太阳穴,同许盛朝厢房走去。
“此次事发突然,大人准备如何查此案?”许盛跟在周信知后头问道。壹趣妏敩
“如何查?现在还是先想想如何保住这项上人头和头顶乌纱帽为好。”周信知无奈道。
“大人说笑了,大人不准备把江公子叫来问问?”许盛拱手笑道。
见周信知停了脚步,许盛接着道:“大人,咱们这次偏向哪边都讨不了好,倒不如公事公办。”
两方都是太后一党的人,若是正经去查,无论哪方吃亏,总归是对皇帝有利,到时还可寻皇帝作靠山。
“也好,派人去请江公子。”周信知挥手冲一旁的衙役道。
说话间,二人来到厢房,赵夫人已然呆坐了许久,面上还隐隐可见两行泪痕。
“赵夫人。”周信知步入厢房,踌躇许久才开口:“还请节哀。”
“周大人,我家老爷…如何走的?”赵夫人倏然起身,冲周信知福身哽咽道。
“仵作方才查验,说是中毒身亡。”许盛在周信知的示意下轻声作答。
“中毒?何人要害他?请大人还我赵家一个公道。”
在厢房坐了许久,赵夫人稍稍平复了心境,心中恨意几乎要盖过悲痛:无论是谁害的,都要偿命!
“夫人稍安勿躁,这也是本官职责所在。”
为官多年,这也算是他头次可以放手去查的案子,自然尽力而为。
此时安乐侯府中,颜凌柏已饮下不知第多少杯酒。
皇室人心凉薄,颜依雪比他小上几岁,小时候总是缠着他,闹着要出宫玩耍。
后来大些,又跟着他读书写字,算是他在宫中的唯一牵挂。
抬手轻抚那幅名画,颜凌柏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帮她报仇,或许这从始至终都不是在帮她,否则,她此刻至少还活着。
“别喝了,也不怕叫人看见,白白惹麻烦。”莫竺夺过他手上的酒杯,自饮了那杯酒。
“阿竺何时懂事了,也知道顾忌这些了?”
颜凌柏半眯着眼,轻轻揉了莫竺的头,哂笑道。
“我就多余来劝你,自己醉去罢!”莫竺打开他的手,起身便要离去。
“别走,陪我喝一杯,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我关上门了。”
看着拉着自己衣袖的颜凌柏,又回头看了眼敞开的门,莫竺心中得意:看看,总说我不懂事,行事莽撞,如今,你不也这个样子!
轻轻拨开颜凌柏的手,莫竺去关了门,又坐回颜凌柏对面,抬手斟酒:“好了,我知晓你难受,若是你想说,我也就勉为其难地听听你的伤心话。”
“阿竺,我失了国,丢了家,如今,连妹妹也没了,没了……”颜凌柏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嗫嚅道。
虽是含混不清,但颜凌柏的话一字不落地进入莫竺耳中,在她心中激起层层浪花,水花几乎要从眼中泛出。
在她的印象里,颜凌柏永远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样,就好像这世上没什么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也自然没什么能伤了他的。
燕云城破时,他也不曾放下手中的笔,淡定地写完一幅字,投降梁朝。
燕云皇室被押入京后,他没心没肺地接受“安乐侯”的爵位,悠然度日。
可如今,莫竺才似是看到了颜凌柏云淡风轻后的心酸苦楚。
“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莫竺握住颜凌柏的手,极其自然地说出了从前自己觉得很肉麻的话。
“阿竺,可不要骗我……”颜凌柏将莫竺的手裹在两手间,望着她温声道。
莫竺正欲点头,却已被颜凌柏拉进,接着便任由颜凌柏将唇覆在自己唇上,感受那份温暖与甜蜜。
“可以吗?”颜凌柏占完了便宜才开口询问。
看着仍然握着她的手颜凌柏,莫竺有些好笑道:“先斩后奏吗?别想抵赖。”
她同颜凌柏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少年时她随颜凌柏离宫后便与颜凌柏断了联系,直到燕云亡国前一月,才在他府上又见了他。
少年时没有相知相许,但历经劫难后的终成眷属她也知足了。
好过话本子里的痴男怨女百倍千倍。
“这是什么?”颜凌柏看着莫竺胡乱往自己手上套的珠串,疑惑道。
若是颜凌柏醒着,定能看出这珠串上的彩珠都是自己那日趴在地上捡回的。
“怕你待会儿酒醒了不认,戴个证物。”
那珠串莫竺原本打算神浴节那日送给颜凌柏的,可那时没想好怎么送,如今,正是大好时机。
琼玉馆中,木亦白正将信纸绑在鸽子腿上,轻轻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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