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官话讲得极顺,没有一点口音,我甚至一度忘记了他其实是蜀中人。
他向我说明来意:
因唐悠的失职,导致王爷受伤,唐门没有教好弟子,为此深感不安。
唐宁说着将一个精美的小药瓶放在桌上:
特奉上本门最好的伤药,送至王府。
我扫了一眼那瓶药,敷衍两句,便态度随意地一转话头,开始给唐宁下套。
我端着茶杯,用杯盖轻推盏中浮动的茶叶。sxynkj.ċöm
我说你今天来的巧,我正好有几件事想问问你。
唐宁不卑不亢地看向我:
王爷请讲。
我说唐悠如今是亲王府的侍卫,对吗。
说话间,我瞥了一眼唐宁。
他神色一动,回答说是。
我又问:
亲王的侍卫是朝廷的人,本王才是他效忠的主子,对不对?
唐宁见我话峰一转,步步紧逼。
他早已意识到情况不对,我是在用话术给他挖坑。
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附和我的提问,往我挖的陷阱里跳。
我见他已经把脖子伸进我下好的套子里。
当即不动声色地下了杀招。
我品过一口茶,润过喉咙:
那你背着本王,私自处罚亲王府的人。
说到这里,我盯紧他的眼睛,慢条斯理地问他:
唐门难道是想挑战朝廷的权威吗?
……………………
言辞如刀。
我言语间把利刃死死地卡在他脖子上。
明为私用家法,实则藐视朝廷。
弄不好可以成为构陷唐门的利器,足以判下唐门一族的死罪。
不光是唐宁,甚至连带整个唐门。
都被我套的死死的。
震慑效果很快达到了。
唐宁被我一句话将死在座位上,额头滴下一滴冷汗。
他动作迅速地起身,紧走两步,跪在我面前,垂下头:
唐门永远忠于朝廷,绝无此意,望王爷明察。
我冷眼俯视着跪下的唐宁。
跪了,就是怕了。
小逗比说你是老虎。
那我就来个敲山震虎。
先劈一板斧,扣个藐视皇权的帽子。
让你老实点,不然本王可以轻易地搞死你。
毕竟我身后是无法撼动的皇权。
在封建社会的绝对权力前,唐门渺小的不值一提。
铲平他们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我心说让你知道本王不是病猫,不好惹。
效果也就达到了。
我才好从唐门的家规私刑之下,保住唐悠。
……………………
被我扣上藐视朝廷的罪名之后,唐宁很快镇定下来。
他脑子转的快,马上便想明白,如果我真想弄死唐门,断不会在这里对他说这番话,肯定另有所图。
唐宁便恭敬地跪在那里,等着我的下文。
我吓唬完了,又换上一副和缓的姿态。
亲自俯下身,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和颜悦色地说:
本王自然知道唐门一向效忠朝廷,也尊重你们的家规祖训。
只是唐悠在朝廷当差期间,这家法私刑就免了吧,省得被有心人利用,反而不好。
我意有所指地看着他说:
还望下不为例。
……………………
封建时代,皇权凌驾众生之上。
妄图与皇权相搏,无异于蜉蝣撼树。
只要让唐宁觉得,把唐悠安插在我身边,得到我的垂青,对唐门的发展大有帮助,就可以了。
于是我转而问他,这次皇榜选拔唐门准备的怎么样。
我说这次选拔父皇交由本王主办,父皇可是很期待为选拔上胜出的武林少侠们封赏。
本王也很看重唐门的表现,希望唐门的子弟好好准备,有个好成绩。
唐宁低头道谢。
他笑着向我表示一定不辜负王爷的期望。
我和唐宁在会客厅又说了一会儿场面话,我询问他唐门近年在京都的发展。
我们俩,官腔来,官腔去。
说的我都有种自己在新闻联播里会见外国领导人的错觉了。
我无声地叹口气。
原来谈笑风生,也是很累人的。
……………………
会客的堂屋各处装点了几盆花草。
我视线扫过开得正艳的花朵,突然想起今天来王府送花的太监。
当时那太监虽无失礼之处,却在说不上来的地方令我不太舒服,特别是他看向我的那张笑脸,竟隐隐有几分讥笑的意思。
等下。
我打断正谈论的话题,扭头问唐宁:
我受伤的事,外面怎么传的。
唐宁垂下头,默然一瞬:
小人不敢讲。
我说你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唐宁便踌躇地告诉我,有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说殿下对唐悠非礼不成,被打伤了头。
我听完好像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只觉心寒至极,僵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足足发了好一会儿愣。
即便心里早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我真是没想到流言竟传得如此难听。
我缓缓吸了口气,平复下情绪,扭头跟唐宁解释:
事情不是这样的,本王对唐悠没有那种心思。
唐宁说他知道。
唐悠已经告诉过他,到底怎么回事了。
……………………
临别时,我破例以亲王之尊,送唐宁至王府大门。
面对唐悠的亲哥哥,我有些无颜:
累及唐悠清誉,本王深感歉意。
唐宁温和地望着我:
小人搬弄口舌是非,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他柔声宽慰道:
还望怡亲王殿下能够宽心。
……………………
回去的路上,我遥望着天际一抹血色的落霞,慢慢穿过曲折幽深的回廊。
心里从未如此难受过。
众口铄金。
积毁销骨。
我如今过着高高在上的生活,忘记了人言可畏。
我头顶上有皇权的庇护,圣眷正浓。
可以无所谓,也不会惧怕。
唐悠却该如何自处。
非议和白眼传不到我这里,却会影响被我无辜牵连的人。
唐悠凭什么要去承受那些言辞尖锐的诽谤议论。
他凭什么该活在他人的口舌里,背负上无法申辩的冤屈,从此低人一等。
我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如今但凡和我走得近些,便会被好事者讥诮,无事生非地惹上怀疑——
莫不是被我这断袖看上色相,想要轻薄于他。
桓云师从逍遥派,门第出身又好,为人放荡不羁,可以不为名声所累。
唐悠却不行。
唐悠有他的前途,有他的家族使命,有他还未施展的抱负。
根本经不起这样腌臜的风波毁谤。
我应该趁早让他离开。
……………………
回到寝殿后,唐悠趴在床上,桓云轻手轻脚地给他上药。
我慢慢走过去坐到床边,唐悠偏过头看着我。
我便向他笑了笑。
尽管他尽力克制自己的表情,装作没什么的样子。
可他盯住我的眼神却闪烁不定,暴露了他此刻其实非常紧张。
我想了想,掂量着言词,开口说道:
你安心养伤,伤好之后。
我停顿一下,问道: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放轻声音,小心地向他提议:
京都羽林十卫的范围内,都可以跟我提。
我尽量调你去。
……………………
趴着的唐悠听了这话猛地坐起来。
他紧紧地盯住我,脸色惨白,手明显在发抖。
唐悠嘴唇哆嗦着,颤声问我为什么要赶他走。
我却什么都说不出。
唐悠见我不答,情绪渐渐变得激动,红了眼眶,开始带上哭腔。
他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向我追问道:
是我不听话惹麻烦吗?
唐悠眼睛通红,他哽咽着说,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他卑微地向我乞求,说他不会再违抗我,希望我能收回刚才的话,不要调离他。
我无言地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实在讲不出一句话。
唐悠见我没反应,意识到我已经下了决定,自己说什么都无能为力了。
终于开始感到绝望,努力隐忍的眼泪此刻像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掉。
唐悠怔怔地望着我,眼神里尽是难过,委屈和不甘心,脸上满是泪水。
……………………
我沉默地看着唐悠伏在床上痛哭。
他一面哭着,一面努力地向我辩白。
努力告诉我他的心意——
我不会再跟你置气了,也不会再伤到你了。
我摇摇头,说不为这个。
我抬手抚过他散落的长发,轻声劝慰他:
当时只是暂时调你来亲王府,因为我知道我在京都名声不好听,怕你跟我时间一长,被我连累,以后不好找更好的出路。
唐悠听完愣住了。
他神情非常绝望,喃喃地重复着:
你知道了,他告诉你了。
他死死地拉住我的衣袖,眼泪流个不停。
唐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不停地哀求。
让我别赶他走。
……………………
那天唐悠哭得很厉害。
他一直哭。
我和桓云谁也劝不住。
他哭得实在太伤心。
导致我最后没能狠下心,将他真的调离亲王府,远离这片不宜他久留的是非之地。
还是将他留在了身边。
所以只好另想办法。
堵住众口议论的口舌。
……………………
没多久,京都街巷里传出新的八卦流言——
拒婚将军府的断袖八皇子和逍遥派风头正劲的桓云。
这两人搞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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