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间一点一滴逝去,谢禅也已经尽量快些翻找了,没用的只瞥一眼就扔了,稍微有点用的也只是匆匆看过一些就拿在手里,边翻找边看,发现没用又塞回去。
结果等到酉时,他愣是什么有用的也没翻出来,但他自己也掐了时间,想着就要来不及,为此已经紧张得流了不少汗,再加快了翻找的速度。
陆致宇来的时候,见他急着在看一本书,便凑过去提醒道:“时间快到了,你到底在找什么书,跟我说说,我帮你一起找。”sxynkj.ċöm
谢禅吐出一口气,摇头将手放回去,道:“我只知道要找关于巫人的,但具体不清楚要找什么,对不住,再给我点时间,如果真的找不到我就走。”
这真是天底下最不靠谱的说辞了,好在陆致宇没说什么,只是垂眸沉思了片刻,走到一边跟他一起翻找起来。
谢禅看他一眼,心里没抱多大期望,因为他自己靠感觉也不一定找到。
然而恰恰相反,陆致宇跟他一起翻找没多久就找到了一本书,他还反复确认了一遍,似乎觉得是谢禅口中“有用”的书,便过去道:“你看这个对你有没有用?”
这本书名为《长戎史》,谢禅第一眼感觉跟“巫人”不搭调,但那是陆致宇给的,又只好相信他翻开看了,但这一看,他就愣了。
这本书讲的大概是两百年前有个叫长戎的大国的兴衰史。
本来一国兴衰很常见,但问题就在于这个国家原本只是一个小国,却突然在一夜之间崛起成大国。
长戎不仅兴得莫名其妙,衰得更莫名其妙,原本国势强盛,竟在天时地利人和之时一夜衰颓,甚至不过眨眼便消亡在历史长河。
书里提到这个长戎兴起后十几年里,经过不断地扩张,吞并了不少小国的同时,国势也在日益强盛。
但奇怪的是,书里说长戎几十年间吞并了十来个小国,却只提到了一个长戎曾在一场群雄逐鹿中吞并过的小国。
没提这个小国叫什么,只是说长戎用了三个月时间才攻下它,也不能说是攻下的——是逼他们就范的。还说这个小国的国君手里有长生药,而长戎国君逼他们就范就是为了长生药。
原本长戎国君许诺放过一国的所有人,但后来他似乎并没有得到所谓的长生药,便在一怒之下出尔反尔,让人屠尽了那个小国的所有国民,临走前还不忘放了把火,将来那个地方变成了一堆阴森的废墟。
其实这也没什么,主要是这个小国灭国后没多久,长戎国君就突然暴毙在朝堂上,随之到了夜里,邻国边境的将士就看到长戎的城墙燃起熊熊火光,黑沉的烟尘遮蔽了天日,像是天怒人怨般。
等邻国派人一起去救火的时候,却发现那火突然熄灭了,他们怎么也进不去那条边境线,然而等退回去没多久,他们又再次看见了强烈的火光。
像是约好的,等他们再次回去时,火又熄灭了,如此反复几次,大家都没了耐心,以为只是幻觉,是长戎又出的什么新玩意,懒得搭理后回到了边境继续守着,但看到那诡异的火光,也不禁觉得瘆得慌。
然而事后的第二天就有人发现,长戎也化作了一堆废墟,城墙和百姓屋舍尽数付诸一炬,进去走动时,还会激起满天的尘灰,直呛人耳鼻。
后来人的说法是,长戎多行不义必自毙,被那个小国化作厉鬼寻仇了,否则怎么会以同样的方式灭了他们。
但厉鬼寻仇这种说法毕竟不是那么好接受,日近长安远,别人不知道,当然也是不清楚最好,为此周边国家的几位国君就心照不宣,一起参与了善后事宜,只当这世上没有过十几年内兴衰的长戎。
谢禅觉得这故事跟他多年前在一些杂书上翻过的谜之相似,唯一不同是这一版本比较细节化,后者也更为玄乎。
谢禅正琢磨着,陆致宇忽而递过来一卷书简,“你有没有听过灵祭幻境?跟这所谓的长戎也有关,你看看这本。”
谢禅惊奇道:“你从哪儿找来的?”
陆致宇偏身指了个方向,又回头道:“没时间了,你先看这个,可能对你有用。”
谢禅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心,只是将那书简打开来看了,然而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本书不仅跟灵祭幻境接轨,还对上了林老夫子跟他说过的巫人国。
书上提到灭巫族人的大国就是长戎,而在长戎消亡的前三天夜里,百姓都在巫人国遗址看到灵祭幻象。
然而谢禅却近乎有了个错觉——一切会不会也太顺理成章了?但好像又没有,毕竟民间杂书不如天禄阁的齐全准确。
谢禅原地沉思了片刻,才跟陆致宇道谢离开。
他回去找任思齐的时候顺道回了趟房间,却发现任思齐那兔崽子找了个花瓶插好墨兰花,就放在了他的床头。
别说,这小子还真是有点欠揍。
好在谢禅也懒得跟他计较,他想,放着就放着吧,本来他也不会在这里多久,墨兰也活不长,很快就会枯萎的,他没必要跟棵破草计较。
这一整天谢禅都不怎么好,一直都在琢磨巫人的事,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又想到了昨晚的事,再加上等会跟上届孔名弟子聚会的事,乱七八糟的加在一起,愣是让他头疼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后来戌时将近,谢禅寻思着跟孔名那些人凑在一起,估计也有吃的了,于是没吃什么东西,就提前把任思齐拐出府了。
花市灯如昼,繁星四月给人一种静谧的美,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在街上瞎逛了一遭,也发现周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护城河那里有一座桥,挤满了男女老少,他们都在探头探脑地往深处看着什么。
趁时间还早,两人有些好奇,也跟着凑过去了,但他们才刚靠近,人群忽然爆发一声喝彩,顿时还爆发了响亮的鼓掌声。
谢禅走过去拍了拍了一青年的肩膀,礼貌地问道:“请问这位大哥,里面怎么了,为什么会聚集这么多人?”
那青年看他一眼,也没有多疑,笑答道:“哦,咱们长安来了个郸越女人,长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跳起舞来那叫一个软媚,还会给人表演幻术。”
谢禅:“幻术?”
青年笑道:“对啊,小兄弟没见过吧,无论真假,反正很有意思,人家姑娘又好看,你要不来看看?”
谢禅却道:“郸越姑娘有这么好?”
那青年爽朗道:“咱们齐方的姑娘呀,就会那点琴棋书画了,最多也就出个比男子还厉害的才女,没什么新意,郸越的姑娘不一样,一个个的长得好看,会的东西全是在咱们齐方没见过的,还懂得幻术,当然要来凑热闹了。”
旁边的任思齐忽而开口道:“我也觉得郸越人挺好的,但我爹不是很喜欢郸越人,那我也不喜欢好啦。”
谢禅本来听他前一句还觉得这小子欠揍,等听到后一句,又颇为满意学着林老夫子的做派摸着下巴,缓缓点头道:“此话有理。”
任思齐:“……”
青年听闻此言,也没显现出不高兴来,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再懒得跟他们周旋,又去凑热闹了。
谢禅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在拥挤的人群缝隙间隐隐约约有个纤腰婉约,正随着一条彩带扭着身形,从谢禅眼前擦过去。
那红衣少女穿着略有些暴露,跟齐方女子的衣着千差万别,谢禅正好瞥见了她手心凭空出现一簇花藤,一边伸长缠上了少女的胳膊,花藤上无数的枝芽也在眨眼功夫依次开着花。
不过谢禅没什么审美,他实在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看,也更加疑惑为什么郸越人可以进入齐方境内了,还到了长安都城。
当年齐方死了多少百姓和将士,才换得齐方近二十年的太平,如今却只有史册和老一辈的人才记得了,如今的百姓们不如老一辈的感受那份耻辱和心痛了,也不知道战争的可怕,竟对郸越人开始纵容了。
辱国之恨不是没人记得,只是他们都成了老一辈了,现在的人也不是不记得,而是在没有感同身受的情况下,很快就记不住了当年齐方将士们的心酸。
谢禅没再看下来,被人推搡着出了人群,见那里围的人越来越多,他心里莫名很难过,不知道是该为当年的齐方将士悲哀,还是为如今齐方的风气悲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狠狠压在他心里,让他喘不过气来。
等谢禅恍然回神的时候,旁边已经空空如也,不见任思齐人影了,他想着可能是方才人多,任思齐被挤进去了,便围着人堆仔细地找了半晌。
然而谢禅很快急了,因为他周遭都看过了,却没发现任思齐的身影,按理说,任思齐那身狐裘披风很扎眼,一眼就能望得到才对,怎么会不见了?
谢禅试着叫了他的名字两声也没人答应,他又跑到周遭收罗了一圈,结果真的连他的鬼影子也没发现。
得了,他被任清冉把人思齐拐出来就算了,还把人给弄丢了。之前他把任思齐弄水里害了大病,任清冉大度不跟他计较,那不代表任思齐被他弄没了,他还会包容。
谢禅虽在一边急得团团转,远处的树下却有两个白衣少年人,离他们几步开外又有两名黑衣护卫。
任思齐看到温昱很惊喜,“你怎么在这里啊?”
温昱又戴上了青面獠牙,他默默地将谢禅的急切和害怕看在眼里,而后轻轻地冲任思齐笑了笑,口气竟异常温柔,“今晚的聚会你别去。”
任思齐皱眉道:“怎么了?”
温昱道:“可能会出事,你别去,我让他们送你回去。”
任思齐虽不明白,但也清楚温昱不会继续往下解释,只好看向谢禅道:“那我告诉子婴,让他也别去。”
温昱却道:“不用,你先回家,我很快会带他回去的。”见任思齐迟疑,温昱轻笑道:“你不信我?”
任思齐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摇摇头。
温昱便道:“今晚真的会出事,但这事是他该面对的,你就别去了,我保证带他回去,还有那些孔名弟子,我也护他们平安的,我跟子婴认识这么久了,不会害他。”
任思齐抿了下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好,我回去。”
温昱冲他笑了笑,又看向那俩护卫,神情严肃道:“送任公子回府,若他出什么事,你们知道后果!”
那俩护卫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任思齐,这才恭敬道:“谨诺。”
但其中一人却忍不住道:“可是公子,您怎么办?”
温昱不以为然道:“就凭你们还没那个能力监视我,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免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
两名护卫又相互间对视一眼,齐刷刷地单膝下跪道:“还请公子体谅,早日回府。”
任思齐看他们之间气氛有点不对,忍不住插话道:“谢谢啦,但我自己能回去,还要麻烦你多看顾子婴了。”
“回去吧。”结果温昱看都没看他,又将目光转到了急得在热锅上跑的谢禅身上,身边的两名护卫也没再迟疑,起身来到任思齐身边恭敬道:“任公子,请。”
任思齐看了温昱一眼,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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